大散關內,殘陽如血,將斷壁殘垣染上一層淒厲的絳紅。
寒風卷著雪沫,裹挾著濃重的血腥與焦糊味,嗚咽著穿過空寂的街巷。
曾經喧囂的戰場,此刻隻剩下零星的金鐵交鳴與垂死的呻吟。
葉淩雲背靠著一堵被血浸透的斷牆,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
他手中的鋼刀早已卷刃,黝黑的槍身被血汙和煙灰覆蓋,沉重的槍尖無力地垂在染血的雪地上。
身邊,曾經的三千黑甲鐵騎,如今隻剩下不足百人。
他們渾身浴血,甲胄破碎,卻依舊如同磐石般圍成一個殘破的圓陣,將他們的秦王死死護在中心。
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疲憊與絕望,但眼神卻燃燒著最後的、近乎瘋狂的決絕!
“保護王爺!”劉甲嘶吼著,聲音沙啞如破鑼,他左臂齊肘而斷,僅存的右手死死攥著一柄缺口累累的鋼刀,擋在葉淩雲身前。
他腳下,是層層疊疊的葉家軍和金軍的屍體,堆積如山!
“保護王爺!”剩餘的將士齊聲低吼,聲音雖微弱,卻帶著葉家軍不屈的軍魂!
他們用殘破的盾牌,用折斷的長矛,用血肉之軀,構築著最後一道防線!
然而,這道防線,在如同潮水般湧來的金軍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完顏麟親率的金國精銳,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步步緊逼,刀光閃爍,殺氣騰騰!
“葉淩雲!”完顏麟的聲音如同寒冰,穿透風雪,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放棄吧!負隅頑抗,徒增傷亡!本王敬你是條漢子,給你一個痛快!”
他站在陣前,玄黑金狼戰甲上也沾染了血跡,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著陣中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
連續數日的慘烈巷戰,葉淩雲展現出的頑強、狠辣與驚人的個人武力,遠超他的預期!
這個年輕人,竟能憑一己之力,在重重圍困中支撐這麼久,硬生生用金軍上千條性命,鋪就了這條通往絕境的血路!
“虎父無犬子……”完顏麟心中低歎,腦海中閃過葉擎蒼那如同戰神般的身影,又閃過葉嘯天那如同擎天巨柱般的威壓,“葉家……當真是我大金克星!葉嘯天、葉擎蒼、葉淩雲……三代人,皆是梟雄!此子不除,大金永無寧日!”
他眼中最後一絲欣賞被冰冷的殺意取代。
葉淩雲必須死!此子絕不可留!
葉淩雲艱難地抬起頭,透過人牆的縫隙,望向完顏麟。
他臉上沾滿血汙,嘴唇乾裂,唯有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帶著一絲嘲諷的冰冷:
“痛快?完顏麟……你怕了?怕我……活下去?”
他聲音嘶啞,卻字字如刀:“‘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偉人誠不欺我……咳咳……”
他猛地咳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隻可惜……我……退無可退……也……疲了……”
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抗議。
他天生神力,更有趙婉兒渡入的先天一氣護體,但終究是血肉之軀!
連續數日的高強度搏殺,早已榨乾了他最後一絲力氣。
此刻,連抬起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
他緩緩閉上眼,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臉上,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涼。
意識開始模糊,記憶如同走馬燈般閃過。
穿越而來,從臨安城那個裝瘋賣傻的紈絝世子,到嶺南蒼梧郡勵精圖治的秦王……
趙婉兒溫柔的笑靨,阿箬清脆的呼喚“爹爹”,葉芷青慈愛的目光,寧宸軒、沈夢溪、段明月、嶽飛……
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在腦海中浮現。
“婉兒……阿箬……”他心中湧起無儘的眷戀與不舍。
他還沒看到孩子出生,還沒看到蒼梧大學建成,還沒看到蒸汽機轟鳴著驅動巨輪……他還有太多太多未竟的理想!
“至少……娶妻了……當爹了……彌補了上一世的遺憾……”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澀而釋然的弧度,“寧宸軒……沈夢溪……他們會……繼續走下去吧……格物院的火種……不會滅……”
“王爺!小心!”劉甲淒厲的嘶吼將他拉回現實!
完顏麟動了!
他如同撲食的獵豹,身形快如鬼魅,手中彎刀劃出一道致命的弧光,直刺葉淩雲心口!
他身後的金軍精銳也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湧了上來!
“保護王爺!”劉甲目眥欲裂,用儘最後力氣,猛地將葉淩雲向後一推,自己則如同瘋虎般迎向完顏麟的刀鋒!
“噗嗤!”
刀鋒入肉的聲音清晰刺耳!
劉甲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顫,他低頭看著透胸而出的彎刀,眼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絲解脫和……對葉淩雲最後的擔憂。
他嘴唇翕動,無聲地吐出兩個字:“珍……重……”隨即,轟然倒地!
“劉甲——!”葉淩雲發出野獸般的悲吼,眼睜睜看著這位忠誠的悍將為自己擋下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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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衝上去,身體卻如同灌了鉛般沉重!
“殺!”殘餘的葉家軍將士發出最後的怒吼,如同撲火的飛蛾,衝向數倍於己的金軍!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每一秒都有人倒下!那道殘破的防線,瞬間崩潰!
完顏麟拔出彎刀,看也不看倒下的劉甲,冰冷的眼神鎖定葉淩雲,一步步逼近。
完顏宣緊隨其後,臉上帶著殘忍的興奮。
葉淩雲勉強支撐著身體,搖搖欲墜。
他看著步步緊逼的完顏麟,看著周圍浴血奮戰、一個個倒下的袍澤,心中一片死寂。
“人力……終有竭……”他低聲呢喃,仿佛在對自己說,也仿佛在宣告一個時代的終結。
他緩緩舉起卷刃的鋼刀,指向完顏麟,眼中燃燒著最後一絲瘋狂的戰意,“來……戰!”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