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金關的城頭,寒風如刀,卷起殘雪,抽打在嶽飛年輕卻已刻滿風霜的臉上。
他身披玄鐵重甲,手握那柄象征著無上榮耀與沉重責任的霸王槍,槍尖斜指蒼穹,倒映著鉛灰色的天幕。
遠處,金軍的營盤連綿如黑雲壓境,旌旗獵獵,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無聲地嘲笑著這座以“禦金”為名的雄關。
忠誠?信仰?守護?
這些曾經支撐著葉家軍將士在屍山血海中屹立不倒的信念,此刻卻如同腳下的城牆,在金國鐵騎的圍困與大乾朝廷的背叛下,寸寸龜裂,搖搖欲墜!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守護什麼!
守護那個視他們如草芥、在背後捅刀子的朝廷?
守護那些將他們視為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臨安權貴?
葉家軍!
這支流淌著葉家忠魂、用血肉鑄就北境長城的不敗之師,對大乾那顆赤誠之心,徹底死了!
如同被寒冰凍結的岩漿,在絕望的冰封下,隻剩下死寂的灰燼!
嶽飛的目光掃過城牆上沉默如鐵的士兵。
每一張被風霜侵蝕的臉上,都看不到往日的銳氣與驕傲,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茫然和……被徹底掏空的麻木。
他們手中的刀槍依舊緊握,眼神卻失去了焦點,仿佛靈魂已被抽離,隻剩下空洞的軀殼在寒風中佇立。
他理解這種崩塌。
當畢生堅守的信仰被證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當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家國”將你視為異類,那種幻滅感,足以摧毀最堅韌的神經。
走下城牆,踏入禦金關內城。
這裡不同於作為軍事要塞的大散關。
禦金關,是葉家軍在北境的家園!
是二十萬將士及其眷屬安身立命之所!
街道兩旁,是低矮卻堅固的石屋,炊煙嫋嫋,夾雜著孩童的嬉鬨和婦人的低語。
那些坐在門前曬太陽、眼神渾濁的老者,大多是葉家軍退役的老兵,他們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無聲訴說著曾經的浴血榮光。
嶽飛的目光投向城西那片肅穆的禁地——萬人墳。
他緩步走入這片被蒼鬆翠柏環繞的聖地。
寒風嗚咽,卷起地上的紙錢灰燼,如同盤旋不去的英魂。
一座座冰冷的石碑,如同沉默的衛士,整齊地排列著,每一塊都銘刻著一個曾經鮮活的名字,一段鐵血悲歌。
他停在一座最為高大的墓碑前。
碑身黝黑,字跡遒勁,仿佛凝聚著不屈的軍魂。
葉嘯天之墓
葉嘯天之妻孟東方秋之墓
葉嘯天長子葉驚濤之墓
葉嘯天次子葉驚嵐之墓
葉嘯天三子葉晚秋之墓
葉嘯天四子葉英輝之墓
葉嘯天五子葉破金之墓
葉嘯天六子葉擎蒼之墓
……
目光掃過那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嶽飛的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葉家滿門忠烈,儘數埋骨於此!
他們用生命和血脈,澆築了這座北境雄關,守護了大乾的安寧,卻最終換來了朝廷的猜忌與背叛!
他緩緩蹲下身,指尖拂過冰冷的碑文,仿佛能感受到那浸透石縫的、屬於葉家男兒的滾燙熱血和無儘悲涼。
目光最終停留在旁邊一塊空置的、早已準備好的墓穴位置。那裡,泥土新鮮,仿佛在無聲地等待著……等待著鐫刻下一個名字:
葉嘯天之孫,秦王葉淩雲之墓!
嶽飛猛地閉上眼,強行壓下喉頭的哽咽和眼中翻湧的酸澀。
王爺……
那個賜予他霸王槍,寄予他厚望的秦王葉淩雲,那個如同兄長般引領他、信任他的年輕統帥……
他親眼看著他倒下!
親眼看著完顏麟的彎刀洞穿他的胸膛!
看著他年輕的生命在漫天風雪中流逝!
那份痛楚與無力感,日夜啃噬著他的心!
他接過朱劍春遞來的虎符時,沒有猶豫。
因為他知道,這是王爺的遺誌,是葉家軍的軍魂所係!
霸王槍在手,他便不再是那個隻知衝鋒陷陣的嶽飛,而是承載著二十萬葉家軍未來、背負著為秦王複仇血恨重任的統帥!
這份責任,沉重如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王爺……小飛……定不負所托!”嶽飛對著那塊空墓,低聲起誓,聲音沙啞而堅定。
他站起身,正準備離開這片令人窒息的悲傷之地。
“嶽將軍!嶽將軍!”一聲帶著狂喜的呼喊撕裂了墓園的寂靜!
副將邱超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來,臉上是難以置信的激動,“快!朱軍師請您速去帥府!他說……他說王爺……王爺可能沒死!”
“什麼?!”
嶽飛如遭雷擊,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沒死?!
怎麼可能?!
他猛地轉身,一把抓住邱超的肩膀,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對方骨頭捏碎,聲音帶著失控的顫抖:“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軍師……軍師說王爺可能沒死!是一位……一位姓東方的先生說的!讓您立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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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超被嶽飛眼中的血光嚇到,連忙重複道。
姓東方的先生?
嶽飛心中劇震!
難道是……那位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醫東方白?!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
他親眼所見!那致命的一刀!那逐漸冰冷的身體!
那消失的生機!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