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深冬。
鵝毛般的雪片無聲飄落,覆蓋了朱牆金瓦的宮闕,將這座帝都妝點得一片素縞。
長樂宮內,銀絲炭在雕花銅獸爐中靜靜燃燒,散發出融融暖意,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那份冰冷與肅殺。
趙如煙一襲玄色鳳紋宮裝,慵懶地倚在鋪著白虎皮的軟榻上,纖纖玉指間把玩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玻璃杯。
杯中琥珀色的葡萄酒液,在宮燈映照下,折射出迷離的光澤。她的目光卻並未停留在杯上,而是穿透雕刻精美的窗欞,望向窗外那片被白雪覆蓋的、死寂的庭院。
雪花無聲旋轉、飄落,如同她心中不斷演算、落下的棋子。
殿門被無聲推開,帶進一絲寒意。
宰輔李師憲躬身步入,紫袍玉帶,須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眉宇間卻帶著連日操勞的疲憊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他在距離軟榻十步遠處停下,恭敬行禮:“老臣參見長公主殿下。”
“李相來了。”趙如煙並未回頭,聲音清冷,如同殿外的冰雪,“坐吧。事情……辦得如何了?”
李師憲依言在旁邊的繡墩上小心坐下,雙手攏在袖中,姿態謙卑:
“回殿下,遵照您的旨意,已動用黑冰台與刑部暗衛,將葉……葉芷青安插在大乾各主要驛站的釘子,儘數拔除!
相關人等,或擒或殺,其經營的驛道網絡,已由朝廷戶部與兵部聯手接管。”
趙如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依舊望著窗外:
“葉芷青……不愧是曾經的九天之一‘陽天君’,手伸得可真長。
這遍布天下的驛站網絡,本是朝廷命脈,竟被她暗中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要怪,也隻能怪趙崢太過倚重葉家,養虎為患。”
她的語氣平淡,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李師憲心頭一凜,連忙補充道:“殿下明鑒。
不僅如此,葉芷青依托商隊、貨棧乃至……乃至秦樓楚館,構建的龐大情報網絡,也已基本肅清。
真是……真是想不到,她竟會利用那些地方……”他說到“秦樓楚館”時,語氣略顯尷尬。
“哦?”趙如煙終於轉過臉,絕美的容顏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眼中卻無半點溫度。
“這有何奇怪?男人嘛,幾杯黃湯下肚,或是溫香軟玉在懷,什麼機密掏不出來?要怪,就怪他們管不住自己那二兩肉罷了。”
她輕輕晃動著酒杯,猩紅的酒液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蕩漾,“那些青樓,查封之後,充入官產。
好好經營,說不定……比驛站來錢更快。
可不能浪費了葉芷青……這番‘苦心’布局。”
李師憲額頭滲出細密冷汗,不敢接話。
他深知,眼前這位長公主,心思之縝密、手段之狠辣,遠超其父趙崢。
清除葉芷青的勢力,不僅是鏟除異己,更是將葉家經營數十年的財富與情報渠道,連根拔起,儘數收歸己用!
這份魄力與手腕,令他這個三朝老臣都感到心驚。
葉芷青積累的財富,何止富可敵國?
說是掌控著大乾半壁經濟命脈亦不為過!
如今被趙如煙雷霆手段接收,其勢力必將空前膨脹!
趙如煙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玻璃杯,指尖感受著那冰涼光滑的觸感:“李相,你看此物如何?”
李師憲收斂心神,恭敬答道:“此物名為玻璃,光潔透亮,勝於琉璃,確是巧奪天工。
如今在臨安,乃至江南各州府,已是風靡之物,達官顯貴爭相追捧,價格不菲。”
“是啊。”趙如煙輕輕抿了一口酒,眼神深邃。
“來自蒼梧郡……葉淩雲的地盤。聽說,類似的稀罕物還有不少?肥皂、白砂糖、精煉細鹽……皆是日常所需,利潤豐厚。”
李師憲眼中精光一閃,立刻明白了趙如煙的意圖:
“殿下英明!此等物品,關乎民生日用,需求巨大!
若我大乾能自行產出,不僅可滿足內需,更能遠銷海外,充實國庫!
屆時,何愁軍餉不濟,何憂國力不強?”
“李相與我所見略同。”
趙如煙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鳳眸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總靠抄家滅族填補國庫,終是竭澤而漁。
唯有開源,方是長久之計。
葉淩雲能在蠻荒之地搞出這些名堂,我堂堂大乾,坐擁天下資源,難道還不如他一個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