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灣,海津港外。
鉛灰色的海天相接處,濃霧彌漫,壓抑得令人窒息。
凜冽的寒風卷起冰冷的浪花,拍打著嶙峋的礁石,發出沉悶的嗚咽。
數十艘懸掛著普通商船旗幟、實則覆蓋著厚重偽裝網的嶺南鐵甲艦,如同蟄伏的巨獸,靜靜錨泊在遠離主航道的隱秘海灣深處。
艦身隨著海浪微微起伏,煙囪低垂,不見一絲黑煙,唯有了望塔上偶爾閃過的鏡片反光,透露出內裡的森嚴戒備。
旗艦“鎮海號”的指揮室內,空氣凝滯。
海圖桌上,代表時間的沙漏無聲流淌,細沙已堆積如山。
葉淩雲負手立於舷窗前,玄色披風紋絲不動,目光穿透濃霧,投向海津港那模糊而龐大的輪廓。
他的臉色沉靜如水,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翻湧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數月了。
自嶽飛率千騎孤軍北上,奇襲金國上京,攪動北境風雲;自他親率嶺南水師精銳,悄然潛伏於這渤海咽喉之地,布下天羅地網,靜候完顏麟那支令人忌憚的鐵甲艦隊……時間,如同這冰冷的海水,無聲流逝。
“王爺,”副將張建春低聲稟報,聲音帶著壓抑的疲憊,“了望哨回報,海津港依舊……風平浪靜。金國艦隊主力……未見蹤影。隻有零星巡邏艇和商船進出。”
風平浪靜?
葉淩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表麵的平靜之下,是金國上京被嶽飛攪得天翻地覆後的驚弓之鳥!是完顏麟被戳了心窩子後的暴怒與……前所未有的警惕!
他幾乎能想象到,此刻的上京城內,金兀術正如同瘋狗般搜捕嶽飛殘部,完顏麟則如同受傷的孤狼,將一切可調動的力量都收縮回巢穴周圍!
海上?那支曾肆虐大乾海疆的“狼群”,恐怕正被嚴令龜縮在某個隱秘的“狼穴”軍港,舔舐傷口,防備著嶺南水師可能發起的報複!
“完顏麟……被小飛打怕了。”
葉淩雲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讚許與凝重,“他不敢再輕易將爪子伸出來了。”
這固然是嶽飛之功,卻也打亂了他原定的海上圍殲計劃!
嶺南水師精銳雲集於此,每日消耗的燃油、給養、將士的士氣……都是巨大的負擔!
繼續枯等?無異於坐以待斃!
“王爺,”張建春憂心忡忡,“將士們……士氣有些低落。終日潛伏,不見敵蹤……金狗若一直龜縮不出,我們……”
“龜縮?”葉淩雲猛地轉身,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出鞘的利劍,“他完顏麟想當縮頭烏龜?本王……偏要敲碎他的龜殼!”
他大步走到海圖前,手指重重戳在海津港的位置!
那裡,是金國在渤海灣最重要的軍商兩用港口!
是金國海上力量在北方的核心樞紐!
更是……掠奪大乾財富、輸送戰爭物資的罪惡源頭!
“他們不是喜歡掠奪大乾嗎?”
葉淩雲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凜冽的殺意,“那本王……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打掉海津港!斷其海上臂膀!焚其戰備物資!讓完顏麟也嘗嘗……家門前被點火的滋味!”
“攻打海津港?!”
張建春倒吸一口涼氣,眼中充滿震驚,“王爺!海津港乃金國重鎮!岸防炮台林立!守軍不下數萬!更有傳聞,其新建的‘鎮海炮台’裝備了仿製西方的巨炮!我軍雖強,然勞師遠征,強攻堅城……恐傷亡慘重!”
“強攻?”葉淩雲嘴角勾起一抹譏誚,“本王何時說過要強攻?”
他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精光:“完顏麟收縮海上力量,海津港看似戒備森嚴,實則……外強中乾!其主力艦隊龜縮不出,港內防禦重心必在防備我水師突襲!陸上守備……反而可能因上京之亂而抽調!此乃……聲東擊西後的……燈下黑!”
他手指在海圖上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傳令!”
“一、所有戰艦,解除偽裝!升起戰旗!引擎預熱!進入一級戰備!”
“二、李雷所部‘颶風’快艇分隊,攜帶‘霹靂火’,於今夜子時,潛入海津港外圍航道,秘密布設雷區!封鎖其海上退路!”
“三、命格物院特戰小組,攜帶最新‘穿甲爆破彈’及‘煙霧信號器’,由‘影蛇’死士配合,於明晚醜時,自陸路潛入,目標——摧毀‘鎮海炮台’核心彈藥庫及觀測所!”
“四、主力艦隊,明日寅時,全速突進!抵近海津港外海!以艦炮火力,覆蓋其碼頭區、倉儲區!製造混亂,吸引守軍注意力!為陸上行動創造機會!”
“五、待炮台啞火,雷區封鎖完成!‘鎮嶽’級鐵甲艦前出,以主炮轟擊港區核心工事!
掩護登陸艇,輸送‘破陣營’精銳,突襲港務衙門及金國海軍指揮所!擒賊……先擒王!”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風驟雨,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與精密如鐘表般的算計!
張建春聽得心潮澎湃,又心驚膽戰!這計劃環環相扣,險之又險!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可能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