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理！”嬴政和劉徹此刻難得地同仇敵愾，異口同聲地駁斥玄燁。
嬴政冷哼：“對！絕無此事！玄燁小兒，你口出妄言，可有真憑實據？！若無實證，便是汙蔑先賢！”
劉徹更是補刀：“哼，史書煌煌，記載分明！自古以來，皆是胡虜擾我邊塞，掠我子民！我煌煌華夏五千年，縱有百年之辱，亦是近世疥癬之疾！若算上爾等那引狼入室、喪權辱國之朝代，我漢家子民所受之屈，滿打滿算四百年！”他把“疥癬之疾”和“喪權辱國”咬得極重，矛頭直指清朝。
明太祖朱元璋終於找到了發泄口，他慢悠悠地開口，帶著濃重的鳳陽口音和一股子草根帝王的蠻橫霸氣：“說得好！自古以來，我們乾的那都叫‘收複’！收複那些自古以來就屬於咱們的土地！老祖宗留下的基業，子孫後代拿回來，天經地義！這‘收複’二字，光明正大！豈能與那醃臢的‘入侵’混為一談？！”他說話時，看都沒看旁邊的朱棣，仿佛當他是空氣。
朱棣一看父親開口了，這可是難得的“表忠心”機會！他立刻挺直腰板，聲音洪亮，蓋過了所有人的餘音：“父王聖明！字字珠璣，振聾發聵！兒臣附議！父皇所言，實乃至理！煌煌青史，鐵證如山！試問寰宇之內，誰能從這汗牛充棟的史冊之中，找出半句記載，說我堂堂華夏、煌煌漢族曾主動興無名之師，行入侵他國之舉？！若有，兒臣…兒臣願領受任何責罰！”
他昂首挺胸，一副“我為真理代言”的模樣，試圖用激昂掩蓋內心的忐忑，畢竟他自己還搞了個“郡縣安南”。
朱元璋從鼻孔裡擠出一個重重的“哼！”聲，算是回應，依舊沒給朱棣正眼。朱棣熱臉貼了冷屁股，內心淚流滿麵：“爹啊…靖難這事兒…它過不去了是嗎？”
康熙玄燁要的就是朱棣這句話！他眼中精光爆射，如同獵人終於等到了獵物踏入陷阱。他猛地站起，石青色袍服無風自動，他雖然香火弱，氣勢不能輸，朗聲道：
“好！成祖陛下快人快語！既然要‘鐵證’，要‘史冊記載’，那朕…玄燁便鬥膽，請諸位前輩禦覽一段前朝正史！”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拔高，字正腔圓，如同在奉天殿宣讀聖旨：
“《隋書·卷五十三·列傳第十八·劉方傳》有載：大業元年公元605年），煬帝他特意略去文帝楊堅，直指名聲更差的楊廣）遣上大將軍劉方為罐州道行軍總管，率勁卒萬餘，樓船千艘，南征林邑！”
他語速加快，如同連珠炮：
“劉方先敗林邑王梵誌於象浦，複乘勝進逼其國都！林邑人傾國出戰，以巨象為陣，威勢驚人！然劉方早有準備，多掘小坑，覆草其上，以兵挑之。象多陷地顛躓，又令士卒以強弩射象！象驚走，反蹂其陣！林邑兵大潰！劉方率軍窮追，連戰皆捷！遂克其都城！”
康熙的聲音陡然變得鏗鏘，如同宣判：
“破城之後——隋軍俘獲其宗廟金人十有八座！儘掠其累世所積珍寶重器！更刻石紀功於銅柱之上，大書‘大隋仁壽遺德，聖主威加海外’！林邑王梵誌，棄其宗廟社稷，倉皇遁入海島！經此一役，林邑國破，宗廟毀，重器失，其王流亡！其民…他故意停頓）”
康熙環視全場，看著臉色各異的帝王們，一字一頓地問道：
“敢問諸位聖君明主！此等行徑——破其國都！毀其宗廟！奪其鎮國重器！逐其君王於海上！使其社稷傾覆！——若此非‘入侵’，非‘滅國’，敢問何謂‘入侵’？！何謂‘滅國’？！難道史書所載‘克其都城’、‘俘其金人’、‘掠其珍寶’、‘梵誌遁走’皆是虛言不成？！”
死寂！史詩級的死寂！
整個森羅寶殿，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連空氣都凝固了。幽藍的鬼火停止了跳動，殿角的陰影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嬴政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猛地轉頭，怒視向一直沉默低調的隋文帝楊堅！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砸了整個“自古以來”金字招牌的罪魁禍首！
“楊堅！！！”
始皇帝的咆哮震得梁柱簌簌落灰，“你…你…你養的好兒子！不！是你隋朝乾的好事！破人家國都！毀人宗廟！奪人宗廟金人！此乃斷人祭祀，絕人苗裔！禽獸之行！更…更可恨的是！”
嬴政氣得手指都在抖，指向虛無，仿佛指著那本《隋書》，“竟…竟敢如此直白！不加絲毫粉飾！直接寫在史書裡？！‘克其都城’！‘俘其金人’！‘掠其珍寶’！‘梵誌遁走’！連塊‘不服王化’、‘吊民伐罪’的遮羞布都懶得找嗎？！你…你讓寡人後世帝王，顏麵何存？！如何再言‘王師’？！如何再談‘教化’？！愚蠢！愚蠢至極啊！！！”他痛心疾首，仿佛隋朝的行為讓整個華夏帝王群體的“道德高地”瞬間崩塌。
漢武帝劉徹也坐不住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楊堅，他把楊廣的賬算到老子頭上，搖頭歎息，語氣充滿了“同行是冤家”的惋惜和埋怨：
“唉！文皇帝啊文皇帝！你…你讓朕說你什麼好？！‘不服王化’！‘寇掠邊民’！‘拯其民於水火’！‘複三皇五帝之疆’！這麼多現成的、好用的、高大上的理由！隨便撿一個糊弄…哦不，是闡述一下，不就皆大歡喜了嗎？你…你們隋朝史官是榆木腦袋嗎？！非要寫得這麼…這麼耿直？！‘掠其珍寶’…這…這讓後世史家如何下筆？讓朕等聖君顏麵何存？！”他仿佛在哀歎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自古以來”的好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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