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蓋其上的塵土簌簌落下。木俑禦奴極其僵硬地轉動了一下脖子，彩繪的眼珠看向聲音來源，木頭摩擦般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遲滯和茫然：“…誰？…誰在呼喚…78號？”它的聲音比董福喜身邊的禦奴更加沙啞、乾澀，仿佛千年未曾開口。
銅馬雕像也微微昂起頭，青銅關節發出刺耳的“嘎吱”聲，沉悶的聲音如同鏽蝕的鐘：“這魂力…熟悉…是…99騎的…氣息？”
“是我！99號禦奴！還有99號銅馬！”
董福喜身邊的禦奴魂體激動地衝到近前，幾乎是“貼”在了78號禦奴雕像麵前，木頭魂體與木頭本體之間仿佛產生了某種共鳴，“老夥計！幾千年了！你們…你們一直守在這裡？！”
78號禦奴雕像那彩繪的木頭臉上，似乎極其艱難地擠出了一個“笑容”的弧度，聲音帶著無儘的感慨和一絲疲憊：“99騎…真的是你們！蒼天有眼！幾千年…人間幾千年，此地…七百餘日…終於…等到你們了！”
“七百餘日？”劉曉聽得一頭霧水，“這裡一天等於人間三年？那霍將軍他…”
78號禦奴雕像轉向劉曉等人，木頭眼珠掃過陌生的麵孔，最終落在董福喜身上那微弱的地府氣息和董盛順的金魂上，似乎明白了什麼。它用一種混雜著彙報和感歎的語氣說道：“你們…是地府派來接引的吧？辛苦你們穿越界域而來。不過…你們來晚了。”
“來晚了？”眾人異口同聲，心都提了起來。費儘千辛萬苦，解謎題，闖通道，結果被告知來晚了？
78號禦奴點點頭，木頭脖子發出嘎吱聲，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理所當然”：“將軍…早已率主力西征。按此地時間推算，約莫七百日前，也就是你們人間…兩千一百年前左右？大軍已拔營西進。此刻…怕是已打到…嗯…按將軍參照古圖所言，應是‘大夏’、‘身毒’以西…用現在的說法，大概是…阿富汗？印度？）甚至更遠的地方了。”
“噗——！”
劉曉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眼睛瞪得像銅鈴，手裡的工兵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啥玩意兒？！阿富汗？！波斯？！霍將軍帶著陰兵打到中東去了？！還兩千年前就去了？！那我們這趟是來乾嘛的？觀光旅遊嗎？合著我們解謎解了個寂寞，將軍他老人家早帶著隊伍出國遠征了？！”
他指著身邊的99號禦奴和銅馬魂體，氣不打一處來：“那留下他們倆乾啥？當吉祥物嗎？！”
78號禦奴被劉曉的連珠炮問得有點懵，木頭腦袋似乎沒處理過這麼強烈的情緒輸出。它沉默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解釋道：“留下99騎…是將軍的備用計劃。他們承載著‘墨龍秘徑’的最終密碼和接引地府的任務。按照將軍部署，若主力順利，則地府力量應適時介入，接收、穩固已征服的‘荒蕪絕域’疆域，將其納入陰司秩序。99騎，便是接引地府官軍的信標與向導。”
這時，董福喜身邊的99號禦奴魂體發出一聲尷尬的“咳嗽”，接過了話頭，語氣充滿了懊惱和無奈：“咳…這個…計劃是好的。但…將軍他老人家可能沒算到一點…”
78號禦奴疑惑地看著它。
99號禦奴的魂體光芒都暗淡了幾分：“我們…我們被埋了啊！深埋在武威那座漢墓裡！那墓室…用的是摻了‘鎮魂石’的夯土，又深又厚，還刻滿了隔絕陰陽的符咒！我們這點靈性，根本透不出去！彆說聯係地府了，連感應外界的陰陽變化都費勁！時間一長…這墓裡暗無天日，千年時光…我們…額…就…就…睡著了？或者說…記憶…有點…模糊了？把接引任務…給…給…忘了那麼一點點…”它的聲音越說越小，充滿了“社死”般的尷尬。
銅馬魂體也配合地發出一聲沉悶的、類似歎息的嗡鳴。
“直到…直到後來被你們人類挖出來，擺在那個亮堂堂的玻璃房子裡…”
99號禦奴繼續道，“接觸了人氣、香火雖然不多、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現代能量…我們才慢慢‘醒’過來，記憶也斷斷續續恢複了一些。然後…然後就聽說，當年將軍帶著大夥兒‘非法移民’跑路，動靜鬨得太大，把地府和天庭都驚動了！好多地府官員因為監管不力被問責，降職的降職，輪回的輪回…我們這才知道捅了大簍子！這接引任務…就更…更不敢輕易提了，怕被當成同夥清算啊！”
78號禦奴聽完，木頭臉上那彩繪的表情似乎都凝固了，半晌才發出一聲長長的、木頭摩擦般的歎息：“唉…原來如此。怪不得…人間兩千年，地府竟無一人前來…竟是你們…被封印了。”語氣中充滿了理解與一絲同病相憐的苦澀。
董福喜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感覺信息量巨大，腦子有點不夠用。他看向78號禦奴，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去…阿富汗找霍將軍？你們這裡…有沒有什麼…呃…特殊的聯係方式？比如…能跨界域打電話…傳訊符…什麼的？”他下意識地晃了晃手裡那個在荒蕪絕域信號似乎不太穩定的vpn。
“打…電話？”
78號禦奴木頭眼珠裡充滿了茫然，顯然這個現代詞彙超出了它的理解範疇，“傳訊符？此地法則混亂，陰陽顛倒，尋常的符籙、法術大多失效。將軍西征前，曾留下幾道‘烽火陰符’，但那是單向的緊急軍情傳遞，且隻能由將軍或他指定的將領啟動，我們…無權使用。”它無奈地搖搖頭。
線索似乎又斷了。眾人麵麵相覷，剛踏入絕域的興奮被一種“白跑一趟”的無力感取代。
就在這時，霍盈的眼睛亮了起來。她走到78號禦奴麵前，仰著頭，臉上充滿了對曆史真相的渴求，聲音清脆地問道：“前輩！能跟我們說說霍將軍來到荒蕪絕域之後的事情嗎？他是怎麼在這裡征戰的？將軍的戰績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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