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西邊有一座附近最大的水庫。
平日裡,水庫的水並不算深,除了正壩區域之外,四周大片的土地常常裸露在外。
不少村民會趁此時機,在這片泥濘肥沃的土地上種些苞米、向日葵之類的作物。
若是遇上雨水豐沛的年份,這些田地便會被上漲的庫水淹沒。
可即便如此,每到春天,人們仍舊樂意在這裡撒下種子——
收成與否,全看天意,總好過白白荒廢了土地。
種在這兒的莊稼,其實也沒有人特彆在意,就像俗話說的“有棗沒棗,打一杆子”。
而更早之前,在水庫還未修建時,村裡有些過世的人就被埋葬在這片土地上。
久而久之,這裡形成了一片亂葬崗。
年代久遠,又無人整修,加上常年水淹土衝,大多數墳頭早已塌陷,隻剩一個個幾不可辨的小土包。
在小三子七歲那年的夏天,雨水格外充沛,水庫的水位漲得極高,這片土地又一次被淹沒。
快要成熟的苞米,隻剩下頂端的穗子露在水麵上。
那天中午,天氣異常炎熱,屯裡的一群男孩——小三子、虎子、二小子和鎖柱等——
相約來到這片被水淹沒的地裡遊泳洗澡。
他們打算一邊玩水,一邊看能不能撈幾穗苞米,在岸邊生火烤來吃。
由於對這片水域十分熟悉,孩子們清楚哪裡水深、哪裡水淺,自然也並未覺得有什麼危險,隻顧著在水中自在嬉鬨。
玩著玩著,突然有幾個小夥伴發現虎子有些不對勁——
他在水裡掙紮起來,雙手拚命撲騰,頭一下一下往上竄,口鼻時而沒入水中、時而勉強露出,發出“咕嚕咕嚕”的嗆水聲。
大家都清楚,虎子所在的位置原本是一塊淺灘,就算站直了水也淹不過頭,怎麼會這樣?
小三子本打算遊過去看看,轉念一想,也許是虎子又在搞什麼惡作劇——這小子平時就挺皮。
於是也就沒太在意,反而繼續朝他潑水起哄。
可沒過多久,虎子的頭徹底沉入水中,撲騰的雙手也消失不見。
一群孩子這才嚇壞了,慌忙往岸上遊。
上岸之後,小三子和二小瞪大眼睛望著水麵,大聲呼喊虎子的名字,卻遲遲沒有回應。
大約過了兩分鐘,虎子就像被什麼人從水底推出來一般,重新浮上水麵——
但他已經失去意識,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嘴唇發紫。
大家七手八腳地衝回水中,合力把虎子拖到岸邊。
鎖柱年紀稍長,經驗也多些,他趕忙用力按壓虎子的前胸,拍打他的後背。
持續了兩分鐘左右,虎子“噗”地一聲吐出一大口水,眼睛也緩緩睜開。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要是虎子真出了什麼事,他們不僅失去一個好夥伴,回到家也免不了一頓胖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