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他們上中學的第一年,有那麼一個星期天。
好不容易放假,小三在家尋思睡個懶覺,早晨也就沒起來。他正在被窩裡回籠覺,忽然感覺被窩裡伸進一隻手,冰涼冰涼的,嚇了他一跳。
睜眼一看,虎子和後院的大成子正笑嘻嘻地盯著他。
三子沒好氣地說:“你倆敗家玩意,大禮拜天的不好好在家睡覺,瞎折騰什麼?你們不睡,我還睡呢!趕緊滾蛋,我得睡個回籠覺,滾滾滾!”
大成子有點口吃,結結巴巴地急著說:“三、三、三子,你聽、聽我說……我二叔說西南溝那、那蛤蟆坑……這幾天蛤蟆可、可多了!咱去撈、撈點吧!”
小虎子看大成子說得費勁,直接接過話頭:“最近西南邊的蛤蟆坑那兒蛤蟆特彆好抓。平時大人一天也就弄個三四斤,昨天大成他二叔他們三個人,每人撈了半桶回去,都養在水缸裡,能吃好久呢!用油一炸,香得不行,我光想想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小虎子還想繼續形容,小三子卻“蹭”地一下從被窩裡竄了出來。見自己隻穿著小褲衩,他慌忙套上外衣,從碗架子裡摸出個饅頭,就著一碟鹹菜狼吞虎咽起來。
他一邊吃,一邊利索地安排起來:“大成子,你去借你二叔的絞騾子,再準備兩個舊桶。小虎子,你趕緊去找二小,估計他也沒起。另外問問小秋燕去不去。我吃完咱們就集合,馬上出發!”
大人們都去乾活了,也沒人管他們。那兩個一聽,趕緊分頭準備去了。小三子格外興奮——那時候青蛙還不算保護動物,野外也有人捉。
小三子吃飽喝足,又揣了兩個饅頭,拎起家裡的一個“魏德羅”——這是從俄語譯過來的詞,其實就是塑料桶——和幾個小夥伴碰了頭。
小秋燕一聽也來了勁,吵著要跟去,說她不要蛤蟆,就是去玩,有蘑菇的話采點就行。
人齊之後,這幫野孩子就吵吵鬨鬨地奔向西南溝。西南溝聽著不遠,實際上差不多像到中學那麼遠,得有八裡多地。
但出去玩和上學的心情截然不同,一路走走鬨鬨,半個多小時也就到了。
眼前是幾個大水坑,他們年紀小,之前沒來過,不確定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蛤蟆坑”。
虎子拿著絞騾子撈了半天——所謂“絞騾子”,就是一種帶長柄的大網勺,專門用來撈小魚小蝦和蛤蟆——水坑挺深,卻什麼也沒撈到。
大成子磕磕巴巴地開口:“彆、彆撈了,你、你看這、這兒都被、被人撈過了……邊上全是淤泥,不、不可能有了。咱、咱往那邊再、再找找吧!”
大家一看,確實像是被人撈過的痕跡,不可能有收獲。五個人帶了四個桶,要是空手回去,那也太丟人了。
於是大家決定再往西南方向走一段,一邊走一邊找沒人去過的地方。
他們邊走邊撈,收獲寥寥,隻抓到幾十隻蛤蟆和十幾條泥鰍,還不如小秋燕——她邊走邊采,已經弄了半筐蘑菇。
小秋燕還笑話他們:“你們幾個都饞蒙了吧?還帶四個桶?帶四個碗你們都裝不滿!”
四個男孩聽了又氣又悔,不該帶她來——不能幫忙乾活拎東西,還說風涼話!他們紛紛用眼神埋怨小三,那意思很明顯:都怪你,叫她來乾嘛?真撈著了是不是還得給她分點?嘚啵嘚啵的,真煩人!
小三撇撇嘴,也沒辦法——誰讓小秋燕就是他的克星呢。
一會兒就到了中午,依然沒什麼收獲。小三把自己帶的兩個饅頭分給大家,五個人各分到半塊。
分完他自己就沒得吃了,隻好說:“你們吃吧,我不餓。”可看著那幾人狼吞虎咽的樣子,他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
就在這時,小秋燕走過來,把自己那一半又掰了一小塊給他,還偷偷塞給他一個雞蛋。
小三趕緊把整個雞蛋塞進嘴裡,生怕被那幾個家夥看見笑話。不料還沒咽下去,就被小虎子瞥見滿嘴的雞蛋黃,頓時嚷嚷起來:“好哇!你小子給咱們吃乾巴饅頭,自己偷吃雞蛋!太損了!”
又瞥見小秋燕也在吃雞蛋,小秋燕忙說:“不關我事,三子給我的,我就吃了。”
這下可炸了鍋,幾個小子衝上來把小三按在草地上“收拾”了一頓。
鬨了半天,大家都玩累了,癱在草地上望著藍天。小秋燕在一旁偷笑,小三惡狠狠地瞪著她,卻又不能出賣她,隻能白白挨頓“揍”。
可這情景,卻是多年以後最懷念的——少年時期最美好的生活,無憂無慮,還有一個可愛又頑皮的你。如果可以,誰也不想長大;長大了,操心事太多,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