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個小夥伴裡，虎子是最早處上對象的。姑娘叫蘭香，比他小一歲，也是靠山屯的。
蘭香媽以前是婦女主任，如今年紀大了，也就退下來了。兩家大人對他倆的事兒都挺滿意，商量著當年秋天就把婚事辦了。
新房也備好了，是緊挨著虎子家西邊的兩間老房。原主在前街蓋了新院子，這老屋就轉給了虎子家。
簡單收拾之後，院子打通了，進出方便，打算小兩口結婚後，還跟老人一塊兒起夥做飯。
那年春天，虎子家種了五畝地的西瓜和香瓜。他家有塊沙壤地，種莊稼不長，種瓜卻格外甜。他爸跟他一合計，索性全拿來種瓜。
那塊地有高有低，攏共十畝左右。高崗地種西瓜、香瓜，窪兜地就種土豆。
西瓜要是種在窪兜，沒等熟透就先爛了，就算不爛也不甜——西瓜、香瓜都怕水大，水一多，就不甜了。
“我打算好好伺候這五畝瓜地，多掙點錢，秋天結婚手頭也寬綽些。”虎子這麼想著。
從小瓜蛋剛結出來，他就在地頭搭了個窩棚，吃住都在地裡，掐尖、打杈，樣樣上心。
功夫不負有心人，瓜田長勢喜人，眼看就能有個好收成。
馬上要開園賣瓜了，虎子就想讓蘭香過來搭把手，幫忙賣瓜、做飯。
其實還有一層原因——他家這塊地中間，也就是瓜田和土豆地交界的地方，有座老孤墳。
不知是誰家的，也不知多少年了，自分地起就在那兒，可從沒人來上過墳。
雖說窩棚離墳地還有二百多米，可虎子一個人夜裡總覺著瘮得慌。他想蘭香來了能做個伴；再說年輕人嘛，本來就愛黏糊，反正再過幾個月就結婚了。
他跟蘭香一提，蘭香也願意來幫忙。兩家大人知道他倆感情好，也不阻攔，反正秋天就辦事，現在多處處也挺好。
瓜園開園那天，蘭香就搬進了窩棚。虎子高興極了，瓜賣得順，每天一早就有小販來拉貨，晚上還能跟蘭香膩在一起，日子過得像香瓜一樣甜。
可誰也沒想到，瓜園開張才一個多星期，就在一天半夜裡出了件事，差點要了蘭香的命。
那是個開園沒幾天的晚上，十點多了，虎子打著手電在瓜地周邊轉了一圈，沒見什麼動靜，就打算回窩棚繼續跟蘭香膩乎。
那時正值七八月，天氣悶熱，兩人睡前都得擦洗一番，涼快涼快。
虎子擦完身子，順手也給蘭香擰了條濕毛巾。就在蘭香擦洗的時候，窩棚外突然傳來一陣“呼哧呼呼哧”的喘氣聲，把兩人嚇得不輕。
虎子趕緊吹滅了燈，抄起手電衝了出去，四下照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看見。
回到窩棚一說，兩人都覺得可能是聽錯了，也就沒再多想，一夜無事。之後幾天再沒聽見怪聲，這事也就漸漸忘了。
又過了幾天，香瓜陸續成熟。那天下午，虎子摘了三大筐放在窩棚外邊，等著明早小販來拉。
一看表，已經十一點了，肚子餓得咕咕叫。窩棚裡沒啥吃的，一問蘭香，她也餓。
那時候農村小賣店剛有方便麵和火腿腸，平時舍不得吃，隻有解饞時才買一包。那種黃色包裝的“三鮮伊麵”，配上一根火腿腸，就是頂好的宵夜。
虎子就說：“蘭香，我回屯裡買點方便麵煮著吃吧，騎車十來分鐘就回來。”
其實蘭香一個人待在窩棚裡有點害怕——畢竟二百米外還有座孤墳。可她也確實餓了，看虎子辛苦一天，不忍心讓他餓著，再說十分鐘就回來，堅持一下也行。
就說：“那你去吧，快點回來。”
虎子囑咐：“你把爐子點著，先把水燒上，水開了我差不多就到家了。”說完就出了窩棚，蹬上自行車往屯子裡趕。
屯裡有兩個小賣店，一個是大成子家開的，一個是虎子姐姐家開的。
虎子平時買煙買東西都去大成子那兒——一來是鐵哥們，二來也省得彆人說他總占姐姐家便宜。
供銷社早就黃了，如今都是私人開店。
騎了七八分鐘，到了大成子家小賣店，門已經關了。敲了半天沒人應，估計是回家睡覺去了。
這時天上淅淅瀝瀝飄起小雨，虎子怕蘭香等急了，趕緊調頭往姐姐家小店去。
到那一看，燈還亮著，門卻插著。他敲門喊姐夫，說是虎子。
姐夫開門，虎子匆匆拿了麵和腸，說沒帶錢先記賬，得趕緊回去。
姐夫笑了：“拉倒吧，就當姐夫請你倆吃了，哪天請我吃個瓜就行。”
虎子臉一紅——本來要去大成子那兒，要是早知道來姐姐家，怎麼也得帶幾個瓜來。這會兒也顧不上了，眼看雨要下大，他騎上車就往回趕。
虎子頂著雨匆匆趕回瓜窩棚，撂下自行車，拎起剛買的方便麵和火腿腸就跨進門，嘴裡還念叨著：“我回來了，差點澆個透！下雨了，你沒事吧？水燒開了沒？”
連問幾聲，屋裡卻靜悄悄的，沒人應聲。
他四下一看，蘭香不在屋裡，心裡不由納悶：這大半夜的，下著雨，她能去哪兒？平時膽子那麼小，連上廁所都得有人陪，今天怎麼自己出去了？
他拿起手電和雨傘出了窩棚，一邊找一邊喊：“蘭香！蘭香！你在哪兒？是不是出去方便了？”
喊了好幾聲也不見回應，虎子心裡咯噔一下——不對勁。平時蘭香絕不會走遠，更何況是這半夜下雨天。
他趕緊擴大範圍，大聲呼喚著，把平時常去的地方都找了個遍，還是不見人影。
雨越下越大，夜色濃得化不開。虎子先是在瓜地裡找了一圈，一無所獲。
忽然間，他想起前幾天晚上聽到的詭異喘氣聲，還有地中間那座孤墳，心裡一緊，拔腿就往地中間跑。
其實不過二百多米的距離，此刻卻覺得格外漫長。
等他終於跑到那座孤墳前，手電光一晃，嚇得他魂飛魄散——蘭香正一動不動地趴在墳前，渾身早已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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