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子哭哭啼啼地訴苦：“你們說……我這是什麼命？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在家裡我最小，可乾活最多！我最孝順，爹娘卻都是我沒在跟前的時候走的……人家算命的說了，我能養老不能送終，還真特麼準！”
“家裡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有出息，嫁人的嫁人，工作的工作，就我一個完犢子！”
“小時候我跟燕子多好？誰不說我倆是一對？後來她出事，我覺得我這輩子完了……誰知道她又回來了，我以為這是老天爺給我的禮物！可她回來就像變了個人，對我不冷不熱，哪哪都不對勁！”
“今天本來是個機會，結果我特麼挨了兩巴掌，丟人丟到家！虎子，二小，你們說我活著還有啥意思？”
他這句“活著還有啥意思”剛說出口，大成子就領著一個人進來了。
那人抬手就給了三子一下，不過沒打臉，而是拍在肩膀上。
三子剛要急，抬頭一看，頓時蔫了——是老五哥！
他們這群兄弟，不管脾氣多強，從十二三歲到二十三四歲，沒有一個不怕老五的。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老五盯著三子：“行啊小犢子，長能耐了？不是跟你爸保證不再打架了嗎？怎麼還跟自己兄弟動手？不是不讓你爸抽煙嗎？你們哥幾個還合夥演戲幫張老師戒煙，你倒抽上了？不是勸二小彆喝酒嗎？自己開葷了？嘚瑟！慣的你！我要不來，你是不是要上天？”
“來啊，要麼跟我喝，我喝廢你！要麼跟我打，彆看我四十多了，你們幾個小崽子一起上也不是個兒！”
“三兒，有事說事，心裡不痛快就說出來解決。你不是有這幫兄弟嗎？不是還有你五哥我嗎？你再想想你爸，多大歲數了？身體不好，你要作出個好歹，他怎麼辦？”
“三子，今天我就問你一句：聽不聽話？”
“五哥，我聽話……彆人我不聽，你的話我一定聽。”
“還作不作？”
“不作了我錯了。”
老五見他真知道錯了，語氣緩和下來：“好好說話！彆哭哭啼啼的，大小夥子像什麼樣子？走，我現在就帶你去燕子家，幫你問清楚，這些年到底有什麼誤會，還有沒有機會。要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就讓她給你個機會——你五哥我這麵子應該還好使。”
說完起身就往外走。
三子一看，趕緊麻溜地跟上。看來老五哥今天在虎子婚禮上沒少喝，但這時候要不乖乖跟著，準得挨收拾。
就是不知道，老五哥帶著三子去燕子家，燕子會不會給這個麵子……
老五哥走在前麵，三子低著頭跟在後麵，兩人前一後來到小秋燕家。
剛進外屋，老五就高聲嚷道：“來客了，咋沒人迎一下呢？”今天在虎子婚禮上幫忙，老五確實沒少喝，這會兒嗓門格外洪亮。
李奶奶一聽是老五的聲音，趕緊迎了出來。她一向最喜歡兩個孩子，一個是老五，一個就是三子。
老太太笑眯眯地問：“哎喲，老五啊，今兒怎麼得空來看我啦？”話剛說完就瞧見老五身後的三子，頓時明白了幾分。
她伸手輕輕掐了三子一把，壓低聲音說：“你個小犢子，又惹禍了吧？那姑奶奶回來就躲屋裡哭得稀裡嘩啦，問啥都不說。後來問急了，就說你是混蛋。你說你惹她乾啥？我這兒幫你哄都哄不過來！”
三人進了裡屋，老太太現在不抽旱煙袋了，特意給老五卷了支旱煙，一邊忙活一邊嘮嗑。
老五把剛才三子和燕子之間發生的事簡單說了說。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著三子：“小兔崽子，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失憶這麼多年，總得給她點時間。有句話不是說嗎，是你的趕不走，不是你的留不住。心放寬些，隨緣吧。這樣，我把燕子叫出來，你五哥也在這兒，咱們好好嘮嘮。”
說完，老太太就進裡屋去找燕子了。
過了好一會兒，娘倆才從裡屋出來。小秋燕一出來就先瞪了三子一眼，然後才跟老五哥打招呼。
老五見燕子出來了，清了清嗓子說道：“李奶奶，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呢，是看著這倆孩子長大的。您以前沒少幫我，雖然我比燕子、三子他們大二十來歲，但輩分在這兒，他們永遠是我的弟弟妹妹。今天我一碗水端平，有什麼話咱們掰開了揉碎了說。三子，你先說。”
三子先看了看李奶奶，老太太打心眼裡喜歡他，用眼神鼓勵他開口。
三子這才說道：“謝謝五哥。奶奶，我得先跟您說聲對不起，今天我這情緒有點失控，都怨我自己作，喝了點白酒，這會兒頭還疼，要是說得語無倫次，您多擔待。”
“我和燕子一起長大，一起玩，一起上學。以前誰要敢欺負她，我第一個不答應。後來長大了，我騎自行車載她上學，村裡人都知道，也都以為我倆將來肯定能在一起。”
“後來出了那件事，大家也都清楚。幾年過去了，我還是忘不了她。燕子，說實話，這些年來有不少人給我介紹對象，也有姑娘主動找我，問我處不處對象，我都沒同意。那時候我以為你真的不在了，甚至想過，等我爸百年之後，我也去那邊找你。後來你回來了，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
“你失憶的時候，我不強求，我理解你的心情，怎麼能勉強自己接受一個陌生人呢？”
“後來你恢複記憶了，可還是不搭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上次我跟你表白，你說你想像奶奶一樣給大家看病。可看出馬仙看邪病，也不耽誤成家啊！你看奶奶沒成家嗎？不是有你們這一大家子人？老五哥沒成家嗎？怎麼到你這兒就不行了？”
“今天你就給我句實話，要是你說你討厭我，那我從此死心。可要不是這個原因呢？”
“今天虎子結婚鬨洞房，那個蘭香的同學誇我唱歌好聽，你就生氣了，這不正好說明你心裡有我嗎？那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在一起？我就想弄明白這個事。我說完了，五哥，奶奶。”
老五轉頭看向秋燕：“三子這話說得實在，要不是喝了酒，估計也說不出口這麼多心裡話。這孩子除了脾氣急了點，沒什麼毛病，不抽煙不喝酒，還仁義孝順——不過今天這些戒全破了，又抽煙又喝酒，還把大成子給揍了。燕子，你跟五哥說說，到底為什麼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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