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偉傑抓到其中一個餓得沒了人形的家夥時,他才發現一個事實,他怎麼都找不到那間典當行了。
不管周而複始的在這條街上重複多少遍,始終都隻有街尾那家餐館開著。
每次路過門口時,總能聞到裡麵飄出的飯菜香味讓他抓心撓肝,這腹中的饑餓感就像是填不滿的湖泊。
要是小時候,這個時候要是回家喊上一聲爸我餓了,他肯定會嘴上罵一句‘臭小子!飯不好好吃,就惦記著宵夜!’,然後去廚房開火熱菜。
他的魚香肉絲特彆好吃。
等到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時,他已經提著那個骨瘦嶙峋的人來到了櫃台,櫃台後,站著一個穿著猩紅色旗袍的身影。
光線昏暗,看不清麵容,隻能看到那旗袍包裹下的輪廓異常僵硬,像套在了一個不合身的木頭架子上。
身影機械的詢問道:“一道魚香肉絲,好的,還要點什麼嗎?”
幾條黏膩如同巨大章魚觸手般、卻又帶著腐爛肉質紋理的暗影,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猛地探出。
“嘶啦…”一聲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吸附聲。
那具“東西”甚至沒發出任何聲響,就被那幾條暗影觸手以驚人的力量,猛地拖進了櫃台後那片深不見底的、散發著濃重血腥和生肉氣味的黑暗之中。
他木然地到附近的空位上坐下,時間…過去多久了?
三個小時…還剩多久?
他混亂的思緒如同纏在一起的亂麻,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餓!但這饑餓總是讓他無法正常思考。
等到那盤可疑的魚香肉絲端上來的時候,他又緩緩地、伸出了顫抖的手,抓向桌麵上那雙同樣沾滿可疑油漬的一次性筷子。
等到吃完之後,他又在門口抓住了一個‘食材’。
他現在已經不把他們當人了,這樣心裡會好受一些。
幸運的是這一次,當他再次循環的時候,手邊出現了那家典當行。
“我帶來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狂躁,“要什麼?!肺?!你自己取?!快!!”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櫃台後那片深邃的黑暗,胸膛劇烈起伏,仿佛隨時會炸開。
櫃台後,那盞昏黃的燭火微微搖曳了一下。
一個身影,如同從墨汁中析出的陰影,緩緩在燭光邊緣凝聚。依舊是那個穿著深灰長衫的老者。他那張掛著僵硬微笑的臉,緩緩低下,空洞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具微微抽搐的枯槁“食材”。
老者極慢地搖了搖頭,嘴角那抹弧度沒有絲毫變化。
“張先生,”老者的聲音溫和依舊,卻像冰冷的毒蛇滑過耳膜,“很遺憾。你帶來的這個‘東西’…”他枯瘦的手指優雅地隔空點了點地上的人形,“…已經‘屬於’其他東西了。和他一樣在這條街上遊蕩的可憐蟲們…早就不再是‘人’了,他們隻是這片腐爛之地的奴隸。”
“什麼意思?!”張偉傑向前一步,布滿汙垢和汗漬的手“啪”地一聲重重拍在冰冷的櫃台上,震得燭火劇烈跳動,“你要的什麼器官我他媽帶來了!新鮮的!還在喘氣!!”他指著地上抽搐的軀體,咆哮著,唾沫星子飛濺,“少跟我扯這些鬼話!!把我爸交出來!把他還給我——!!!”
老者隻是投來了冰冷的目光,一時間右手的標記突然傳來灼痛,像是對他無力態度的懲罰,“交易不是這樣的,你不能把已經不是人的東西給我,最好是跟你一樣的活人。”
“跟我一樣?”疑惑間,老者輕輕一揮衣袖,他和腳邊的餓悵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吹飛,大門應聲關閉。
最後映入他模糊視線的是門縫徹底閉合前,老者那張在搖曳燭光下毫無表情般的側臉,以及那雙深陷眼窩裡,徹底歸於死寂和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