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熒綠粘液混合著暗紅的血液,在程墨身下暈開一片汙穢的沼澤。
他無聲無息,像被巨獸咀嚼後吐出的殘渣,隻有腰側那處被撕扯開的巨大傷口,還在絕望地滲出溫熱的生命。李峰撲在他身邊,雙手浸泡在冰冷滑膩的混合物裡,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程墨最後瘋狂點燃的的悲愴在胸腔裡瘋狂衝撞,幾乎要炸開。
“程墨!”李峰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帶著瀕死的哭腔。
他徒勞地搖晃那具毫無生息的身體,指尖傳來的冰冷觸感如同死亡的宣告。頭頂,那兩點幽綠的巨眼,怨毒的光芒重新凝聚,如同淬毒的熔岩,死死鎖定下方。整個粘稠的肉壁空間瘋狂痙攣。
無數頂端裂開、布滿細碎利齒的吸盤口器,正從周圍每一寸蠕動的肉壁上瘋狂滋生、彈射。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帶著貪婪的“嘶嘶”吸吮聲,如同死亡的潮水瞬間湧到眼前。
就這樣結束了嗎?李峰的目光掃過程墨腰側那個血肉模糊的巨大創口,再看向那兩點越來越近、帶著無儘輕蔑的幽綠光芒……
一個念頭,如同淬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識,這副被饑餓折磨、被恐懼占據的軀殼,此刻是屬於“李峰”的存在。
“幫我給曉梅說,孩子是男孩的話,就叫他李玉澤。”李峰低聲呢喃,他也不知道程墨聽沒聽到,眼中最後一點屬於人的光芒被取代,一串木珠被他塞進程墨的背包裡。
沒有猶豫,沒有豪言壯語。
李峰沾滿汙穢的雙手,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瘋狂,扒向程墨手裡的那顆手雷。
“吼——!!!”
一聲帶著純粹食欲的咆哮震得空間顫抖,那條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慘白巨舌,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比之前更快、更狂暴地彈射而出!目標直指程墨——那個散發著致命誘惑血腥味的源頭。
巨舌前端密密麻麻的吸盤口器瘋狂開合,細碎的利齒閃爍著幽光。
就在巨舌破空襲來的千鈞一發之際,李峰動了。
他爆發出生命最後的光華,不是逃跑,而是迎著那條恐怖的巨舌,朝著巨舌根部連接的、巨口深處那片蠕動的黑暗,用儘畢生的力氣,不顧一切地猛撲跳躍而去。
他躍起的軌跡,精準地擋在了巨舌卷向程墨的路徑上。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慘白的巨舌前端,那無數貪婪的吸盤口器,瞬間將撲來的李峰的身體包裹、吸附,巨大的力量勒得他骨骼咯咯作響。但李峰的目標不是被吞噬。
在身體被巨舌卷住,吸盤開始撕咬的瞬間,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巨舌根部與巨口肉壁連接處。
那裡在爆炸的餘波下,有一片微微滲著熒綠血液的巨大傷口。
那是程墨之前用炸彈製造的創傷。
李峰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用儘最後殘存的力量和意誌,在被巨舌卷向深淵巨口的途中,猛地扭動身體。
他伸出沾滿程墨和自己鮮血的雙手狠狠摳進了巨舌根部那片新鮮的巨大撕裂傷口。
十指如鉤,深深嵌入那散發著濃烈腥氣的血肉深處。
深淵巨口深處,猛地爆發出一種截然不同的咆哮。不再是純粹的食欲或憤怒,而是混合了劇痛、驚愕和……一絲被渺小生物以如此方式褻瀆冒犯的難以置信的震怒。
巨舌卷曲回縮的動作猛地一僵,那包裹著李峰的吸盤口器也出現了瞬間的停滯!李峰的身體死死地“掛”在了巨舌根部那巨大的傷口上。
他用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指甲,牢牢地嵌入了那古老存在的痛處。
巨物開始瘋狂地甩動那條巨舌。試圖將這個渺小、頑固、帶來劇痛的“異物”甩脫。整個深淵空間在暴怒和痛苦中劇烈地顛簸。
李峰的身體如同狂風暴雨中的破布娃娃,被巨舌狂暴地甩動著。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但他摳進傷口的手指,如同焊死的鋼釘,沒有絲毫鬆動。
他的身體被甩得撞在肉壁上,又彈開,每一次撞擊都帶來骨斷筋折的劇痛,但他隻是死死摳著,用儘最後一絲生命力將自己釘在那片傷口裡。口中不斷噴出鮮血和內臟碎塊,眼神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褻瀆神隻般的快意。
“呃…呃…”他喉嚨裡發出破碎的音節,似乎想笑,湧出的卻隻有血沫。
深淵巨物的甩動越來越狂暴,但每一次甩動,都讓李峰的身體更深地嵌入傷口,都讓那片撕裂的創傷在巨力下被撕扯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