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打算去白哈巴村,路過湖邊的一片草灘時,看到有人在吵架。是個遊客和一個圖瓦老人,遊客手裡拿著個空瓶子,老人攔著他不讓他走。
周凱停下車,走過去看個熱鬨。聽旁邊的人說,那遊客剛才往湖裡扔了個塑料瓶,老人看到了,非要讓他撈上來。
“扔都扔了,怎麼撈?我不扔了不就行了麼。”遊客不耐煩地說,“不就一個瓶子嗎?”
“湖裡的東西不喜歡這個。”老人說著不太標準的漢語,臉漲得通紅,“會生氣的。”
“生氣?生氣了它能出來咬我啊?”遊客笑了,語氣裡帶著嘲諷。
周凱勸了幾句,把那遊客拉到一邊:“老人家認死理,你就道個歉算了。”
遊客罵罵咧咧地敷衍著道了個歉就走了,老人看他走了,混濁的眼裡有些淚光,站在湖邊,望著水麵,嘴裡念叨著什麼。
周凱問旁邊的人,老人是誰。有人說,他叫巴依,七十多了,年輕時是個好漁民,十年前在湖裡差點出事,從那以後就特彆護著這湖。
“他出啥事了?”林梅好奇地問。
旁邊的人蹲在地上卷了支煙,火柴劃著的瞬間,火苗照亮他眼角的皺紋。“那是十年前的八月,剛過古爾邦節。”
那人吸了口煙,煙圈飄向湖麵,“巴依家的網前一晚撒在三道灣,說是有大哲羅鮭。他兒子剛滿二十,叫葉爾波力,會開摩托艇,那天非要跟著去。”
“船是木頭的,三米多長,早上出發時還好好的。到了中午,天突然變了,烏雲壓得低,風裹著雨點子砸下來。”他用手指在地上畫了個圈,“浪頭有半人高,船像片葉子似的晃。巴依喊著往回開,剛掉過頭,一個浪就把船掀了。”
“巴依會水,扒住船幫翻上來的碎木板。葉爾波力穿了件藍褂子,在水裡撲騰,離他爹就兩米遠。巴依伸手去抓,眼看要抓住了,水裡突然冒起個黑影,有船那麼寬,從葉爾波力腳下翻過去。”
“巴依說,那東西翻上來時帶起的水浪,差點把他也拍下去。他看得真真切切,黑影背上有鱗片,閃著光,還三隻眼睛,圓的,比馬燈還亮,直勾勾的盯著葉爾波力。”
“然後呢?”林梅追問。
“然後葉爾波力就往下沉,不是掙紮著沉,是像被什麼東西拖著,手腳都沒動。藍褂子在水麵上漂了一下,就沒了。”
他把煙頭摁在地上,“巴依在水裡喊,喊到嗓子出血,直到被巡邏的汽艇救上來。他趴在艇邊看了一路,水裡除了白花花的浪,啥都沒有。”
“後來搜救隊來了三天,撒網、用鉤子拖,連葉爾波力的影子都沒撈著。巴依從那天起,每天都來湖邊轉,見誰往水裡扔東西就跟誰急,說那些東西會惹湖裡的‘老東西’不高興,再把人拖下去。”
“後來呢?”朵朵聽的入迷,也急忙追問。
“後來再也沒找到他兒子。”那人歎了口氣,“巴依就總說,是湖裡的東西把兒子留住了,所以他見不得人往湖裡扔東西。”
他們開車離開的時候,周凱從後視鏡裡看,巴依還站在湖邊,彎腰撿著什麼,像是在撿遊客扔的垃圾。
到了白哈巴村,周凱跟住的民宿老板聊起湖裡的事。
老板說不光圖瓦人有說法,哈薩克族也有。哈薩克族老人講,湖底住著個“水妖”,是個女的,長著魚的尾巴,會變成漂亮姑娘,在湖邊唱歌,引誘男人下水。
“真有人被引誘過?”周凱覺得有點扯。
“幾十年前有過。”老板說,“有個哈薩克族小夥子,說在湖邊看到個姑娘,穿著白裙子,長得特彆好看,跟他招手。他往走過去,姑娘就往湖裡退,他也跟著往下走,水沒過膝蓋了還往前走。幸好被路過的牧民看到,把他拉了回來。那小夥子醒來後說,當時就覺得那姑娘眼熟,像自己去世的妹妹,控製不住想跟著走。”
林梅聽得有點怕:“這簡直比水怪還嚇人。”
在白哈巴村待了兩天,他們往回走,路過喀納斯湖時,又住回了巴圖的民宿。晚上吃飯時,巴圖說:“今天下午,三道灣那邊出事了。”
“啥事?”周凱問。
“有個遊船的發動機壞了,停在湖裡,後來來了艘救援船,拖船的時候,繩子突然斷了。”巴圖說,“有人看到船底下有黑影,很大,像是那東西在搗亂。”
“是白天那個扔瓶子的遊客坐的船嗎?”林梅問。
“就是他。”巴圖點點頭,“他嚇得腿都軟了,被人架著才上岸,說再也不來了。”
周凱想起白天巴依站在湖邊的樣子,心裡有點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