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一聽“祭樹儀式”，眼睛瞬間亮了，趕緊放下手裡的糯米飯團，往前湊了湊：“吳嬸，這祭樹儀式是啥呀？是不是就是拜村口木牌上寫的那棵‘鬼樹’？就是那棵千年古樟樹？儀式上有沒有熱鬨看啊？比如穿民族衣服跳舞的，或者吹蘆笙的？我還想拍點照片呢！”說著就摸他隨身攜帶的相機，一副隨時準備記錄的樣子。
吳嬸往灶膛裡添了塊柴，火苗跳了跳，映得她臉上暖暖的：“就是拜東頭的老樟樹，這樹有幾百年了，是咱村的‘守護神’。明天早上九點準時開始，會有村裡的老人穿民族服飾。就是那種靛藍的上衣，袖口繡著花紋的，還會唱古歌，跳踩堂舞，幾個小夥子一吹蘆笙，滿村都能聽見響，可熱鬨了。”
她頓了頓，又特意看向朵朵，“不過你們可彆靠太近，尤其是小孩。老人們說樹底下的土‘認生’，外來的小孩靠近了容易心慌。上次有個外地來的小男孩，非要去樹底下撿落在地上的樟樹葉子，結果剛走到樹根旁邊，就捂著胸口說‘心裡難受’，哭著喊著要找媽媽，後來還是他爸媽抱走了才好。”
朵朵正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酸湯，一聽這話，立刻放下碗，舉起胖乎乎的小手，像在幼兒園回答問題似的：“我要去！我要去看穿花衣服的奶奶跳舞！還要畫大樟樹！我不怕心慌，我還要跟樹神打招呼呢！我會跟它說‘樹神爺爺好，我叫朵朵，我帶雪球來看你啦’！”說著還不忘舉起懷裡的毛絨兔子，讓“雪球”也“露個臉”。
我爸被她逗的嗬嗬直樂，趕緊附和：“對！朵朵不怕，李爺爺陪你一起去，要是樹神爺爺敢讓你心慌，李爺爺就給它拍張照，讓它乖乖聽話！”
下午的太陽沒那麼曬了，山風也變得涼快起來。我媽惦記著給我侄女買禮物，跟我念叨想去村裡的蠟染工坊看看，說“機器印的不如手工染的有心意”。
剛好朵朵爸媽也要去拜訪石藥師，想跟她聊聊蠟染的傳承，兩家人一拍即合，約著一起往村裡走。
村裡的路都是青石板鋪的，兩旁的木樓掛著紅燈籠，有的門口還擺著石磨，磨盤上刻著奇怪的花紋，吳嬸說那是“鎮宅符”，能保佑家裡平安。
路過一家院子時，看見一位老奶奶坐在門口的竹椅上，手裡拿著塊白布，正用蠟刀在上麵畫圖案。
細細的蠟刀，在白布上一筆一筆畫著彎彎的藤蔓，每一筆都又穩又細。旁邊還放著一個大缸，缸裡裝著深藍色的液體，冒著淡淡的熱氣，聞著有股草藥的清香，那就是染蠟染用的藍靛缸，顏色深得像深海，看著特彆神奇。
“這是蠟染的第一步，畫蠟。”朵朵媽媽怕打擾到老奶奶，小聲給我們解釋，“用融化的蜂蠟在布上畫好圖案，畫完再把布放進旁邊的藍靛缸裡染，染的時間越長，顏色越深。淺藍、深藍全看染多久。等染夠顏色了，再把布放進熱水裡煮，把蜂蠟煮掉，之前畫蠟的地方就會顯出白色的花紋。”
她頓了頓，又指了指缸邊搭著的幾塊布：“你們看，那缸旁邊掛著的布，有的是淺淺的天藍色，有的是深一點的藏藍色，就是因為染的時間不一樣，淺的可能隻染了一天，深的得染三四天呢。”
朵朵一眨不眨地盯著老奶奶的手看得入了迷。等媽媽說完，她立刻踮著腳，小聲跟老奶奶打招呼：“奶奶，您能教我畫一朵花嗎？我想畫給我的雪球，它還沒有花衣服呢。我要畫一朵最大的花，讓雪球當被子。”
老奶奶停下手裡的活，抬頭看見朵朵仰著的小臉蛋，眼睛彎成了月牙，笑著點點頭，從旁邊的抽屜裡拿出一塊巴掌大的白布，又找了一把迷你蠟刀。
迷你蠟刀比她自己用的小了一圈，剛好適合小孩的手，還倒了一點融化的蜂蠟在小瓷碟裡，推到朵朵麵前：“慢慢來，彆著急，咱先畫個小圓圈當花心，再圍著圓圈畫五片花瓣，像小太陽一樣就行。手要穩，彆抖，一抖花瓣就歪啦。不過歪了也沒事，咱的花想長啥樣就長啥樣。”
朵朵學得特彆認真，小手握著蠟刀，雖然畫得歪歪扭扭，花瓣一個大一個小，有的還連在了一起，可她自己卻特彆滿意，舉著白布蹦蹦跳跳跑到我們麵前，把布舉得高高的：“你們看！我畫的花！是不是特彆好看！雪球肯定喜歡！我要把它染成藍色，給雪球當被子！”
我爸趕緊掏出相機，對著朵朵和她高舉的那塊布“哢嚓”拍了張照：“好看！朵朵畫的花最特彆了，比商店裡買的還好看！李爺爺這就存起來，等你染完色，再拍一張，給你做個紀念！”
我媽也看得心動，跟老奶奶聊了半天，還買了塊印著稻穗的蠟染方巾，說要給我侄女當禮物，又買了塊印著蝴蝶的，說要自己用。
“這手藝真好，比商場裡賣的機器印花好看多了，有靈氣。你看這稻穗，每一粒穀子都畫得不一樣，機器哪能畫這麼細。”我媽摸著方巾，愛不釋手，還跟老奶奶學了個簡單的藤蔓圖案，畫在小本子上，說要回去教我爸。
而我爸和朵朵爸爸則拿著相機，在村裡到處轉，一會兒拍老榕樹的氣根，一會兒拍木樓的雕花窗欞，還跟村民打聽“變婆”的傳說。
“剛才遇到個大爺，姓楊，今年七十多了，說以前村裡有個媳婦，生了女兒被婆家嫌棄，男人還想再要個兒子，就逼她去找藥師要‘換花草’，她不願意，說‘生男生女都一樣，都是我的娃’，就跑了，後來有人在山裡看見穿紅衣服的影子，跟著小孩走，老人們就說她變成了‘變婆’，要偷小孩換自己的娃。”
朵朵爸爸回來跟我們說，還指了指村民家門口的白公雞，“楊大爺說，家家戶戶都養這個，說公雞能驅邪，天亮前叫三聲，‘變婆’就不敢出來了，比門神還管用。他還說，以前村裡有個小孩，半夜哭著說‘紅衣服阿姨拉我手’，結果他家的公雞突然叫了，小孩就不哭了，第二天啥事沒有。”
我媽聽得臉色發白，趕緊拉著朵朵：“彆聽這些，都是老故事，嚇人的，咱們回去了，一會兒該天黑了。山裡天黑得早，彆在路上走夜路。”
“我不怕！”朵朵挺起小胸脯，“我有雪球保護我，雪球是勇敢的兔子！而且樹神也會保護我，楊大爺說樹神會保護小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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