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迷霧重重,遮蔽視線,隻能看到船頭引魂燈照射出的有限範圍。河水中不時有巨大的陰影遊過,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但似乎都對這艘小舟敬而遠之。偶爾有淒厲的鬼哭狼嚎從迷霧深處傳來,擾人心神。
赤燎和幽夜都全神戒備,唯有淩雲,依舊饒有興致地觀賞著這黃泉迷霧的景色,仿佛在遊覽什麼名勝古跡。
“係統,記錄黃泉河的空間結構及能量流動模式。分析迷霧成分及對神識的乾擾機製。”
【記錄中…黃泉河空間呈非線性折疊狀態,實際距離遠超視覺感知。能量流動以陰氣與魂能為基,摻雜大量負麵情緒碎片。迷霧成分:高濃度陰氣、水汽、記憶塵埃及微弱時空碎片。神識乾擾機製:主要源於記憶塵埃對神念的汙染附著及空間折疊效應。】係統不斷反饋著數據。
航行片刻,前方迷霧中,出現了一片奇異的景象。那是一片生長在河岸邊的花海,花朵殷紅如血,絢爛奪目,無葉,隻有光禿禿的花莖支撐著碩大的花朵,在昏黃的天光與幽綠的燈焰映照下,顯得格外妖異與淒美。
“彼岸花。”孟婆清冷的聲音響起,算是為這景色做了注解。“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就在這時,孟婆輕輕放緩了船速,從小舟的船艙裡取出一個古樸的泥爐,一隻黑陶壺,以及幾個同樣是黑陶燒製的茶杯。她熟練地生火那火焰竟是蒼白色的,冰冷無溫),將陶壺置於其上,又取出一小撮曬乾的、顏色暗紅的彼岸花瓣,投入壺中。
很快,一股奇異茶香彌漫開來。那香氣不似尋常茶香,帶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卻又混合著一種勾人回憶的甜膩與最終的苦澀,聞之令人心神搖曳,仿佛前世今生的種種遺憾與執念都要被勾起。
“黃泉路遠,客官可要飲一杯‘彼岸茶’?雖無孟婆湯忘卻前世之能,卻也可暫安魂神,抵禦這河中戾氣侵襲。”孟婆斟了三杯暗紅色的茶湯,分彆推向淩雲、幽夜和赤燎。
赤燎看著那顏色詭異、香氣更詭異的茶湯,龍族的直覺讓她瘋狂預警,連連搖頭。幽夜也是蹙眉,這茶給她的感覺非常不舒服。
淩雲卻端起了茶杯,係統瞬間完成了掃描。
【分析:彼岸茶。主料:千年彼岸花瓣。功效:強烈致幻,引動心魔,放大執念與遺憾,長期飲用可能導致精神錯亂。同時,其藥性確能短暫撫平魂體躁動,中和部分負麵情緒衝擊。本質為一柄雙刃劍。】係統提示道,“警告:此物對非鬼道生靈危害極大。”
淩雲仿佛沒有聽到警告,他輕輕晃動著茶杯,看著那暗紅色的茶湯,如同凝視著一條微縮的血河。他低頭,輕呷一口。
茶湯入口,一股極其複雜的滋味瞬間在味蕾炸開!初時是濃烈的血腥與苦澀,仿佛飲下的是無數亡魂的血淚;隨即化為一種詭異的甜香,勾起心底最深處的溫暖回憶與不舍;最後,所有的滋味都沉澱為一種萬念俱灰的空寂與冰涼。
同時,無數紛雜的、屬於他人的記憶碎片與強烈的情感衝擊,如同潮水般試圖湧入他的識海,那是被煉入花中的無儘執念。
然而,淩雲的混沌神魂如同浩瀚星空,堅不可摧。那些紛雜的意念衝擊而來,卻如同泥牛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便被混沌之氣同化、吸收,反而讓他對“執念”、“輪回”的意境多了幾分直觀的體會。
“滋味獨特,層次分明。可惜,執念太重,失之純粹。”淩雲放下茶杯,給出了身為“美食家”的評價。那茶中的毒性,對他而言,不過是另一種味道的調料罷了。
孟婆一直古井無波的眸子裡,終於泛起了一絲明顯的波瀾。她深深看了淩雲一眼,緩緩道:“客官……非常人。這彼岸茶,便是鬼王飲下,也需凝神化解其中執念戾氣。”
她頓了頓,似在斟酌詞語:“前方便是‘酆都城’,乃此片鬼界碎片最大勢力‘轉輪鬼帝’所轄之核心。三位身具磅礴生氣,入城恐有不便。若無意與鬼帝為敵,或許可在城外‘野鬼村’暫歇,那裡魚龍混雜,反倒易於藏身與……交易。”
她這話,隱隱帶著一絲善意的提醒。
淩雲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多謝告知。”
小舟繼續前行,終於穿透了濃厚的迷霧,對岸的輪廓隱約可見。那是一片更加昏暗、建築群鱗次櫛比的巨大陰影,陰森森的鬼氣衝天而起,想必就是酆都城。而在靠近河岸的一片區域,則顯得雜亂無章,燈火鬼火)零星,應該就是孟婆所說的“野鬼村”。
孟婆將小舟停靠在一處荒涼的渡口,輕聲道:“三位,到了。”
淩雲起身,隨手彈出一物,落在孟婆身前的船板上,那是一小塊散發著溫和陽氣的“太陽精金”,對於陰屬性生靈而言,乃是調和陰陽、純化魂體的至寶。
“船資。”淩雲淡淡道,隨即帶著幽夜和赤燎下船,向著那片名為“野鬼村”的混亂區域走去。
孟婆拾起那塊太陽精金,感受著其中與她自身屬性截然相反,卻又蘊含著無限生機與造化的力量,看著淩雲三人遠去的背影,麵紗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個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弧度。
“有趣的生者……這幽冥鬼界,怕是要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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