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在夜無痕的靴底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停步，冰劍輕點地麵。霜紋自劍尖蔓延，沿著沙層鋪開，霜麵裂痕中，那道黑氣仍在緩慢遊走，方向未變。他抬眼，前方裂穀邊緣的岩壁已被拋在身後，地勢逐漸下沉，形成一片灰褐色的窪地。
雲璃站在他側後方，晨曦靈蝶懸浮於肩頭，光絲自蝶翼垂落，如細線探入空氣。光絲末端微微震顫，頻率比出發時紊亂了半分。她未開口，隻輕輕抬手，蝶靈便低飛而出，貼著地麵滑行，光絲掃過沙土，勾勒出一道微弱卻清晰的波動軌跡。
“它不是在擴散。”她低聲說，“是在引導。”
雷鳴蹲下身，雷紋獸前爪刨動，沙土翻起，露出下方一層薄薄的灰膜，觸感如乾涸的黏液。他指尖一縮，迅速取出一枚光晶，激活後貼於獸額。光晶微亮，信號延遲三秒才傳回中樞印記。
雷鳴皺了皺眉頭，看向雲璃。
林婉兒握緊風翎雀的翎羽，羽翼邊緣已泛起輕微的灰斑，她立刻撕下舊符，換上新符紙。符紙貼附瞬間，風翎雀喉間發出一聲低鳴，羽翼恢複穩定。
“霧要來了。”雷鳴站起身，望向前方。
灰霧自窪地深處升起，不是蒸騰，而是從地底滲出，像某種呼吸。能見度迅速下降，十步之外人影模糊。風翎雀雙翼微張，卻不再焦躁，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場壓製了反應。
雲璃取出玉匣，光絲自匣縫延伸，與晨曦靈蝶的探測光絲交彙，形成一張細密的感知網。她閉目，指尖輕觸光絲，能量波動在意識中呈現為流動的紋路——灰霧中存在規律性的節點，間隔約三百步，呈環形分布。
“不是自然形成的。”她說，“有人布過陣。”
夜無痕從懷中取出玉管，打開封口，將冰劍刮下的黑氣殘跡小心注入。玉管內壁刻有微型封印陣，寒氣緩緩滲出，將黑氣凍結成絲狀。他合上管口，重新收起。
“繼續。”他道，“沿著節點走。”
四人前行，步伐放慢。每過一個節點，光晶信號便延遲半秒，到第五個時，已延遲至七秒。
林婉兒見狀，神情愈發凝重。
雷鳴的雷紋獸開始低吼，前爪刨地，卻無法引動雷流。林婉兒的風翎雀羽翼再次顫動，新符紙貼在風翎雀額心，微光剛起便驟然消散，風翎雀焦躁地撲棱著翅膀。
雲璃睜開眼，晨曦靈蝶光絲驟然收緊，指向左前方。她抬手示意停下。
沙土被風吹開一角，露出半截焦黑的骨節。骨節粗大，關節扭曲，明顯不屬於任何已知幻獸。夜無痕蹲下，以冰劍挑開覆沙，更多骨骼顯露——脊椎、肋骨、爪趾，排列無序，像是被強行拆解後掩埋。
雲璃走近，晨曦靈蝶低飛，光絲輕觸骨節表麵。刹那間，光絲劇烈震顫，蝶靈雙翼猛然一振，灑下紊亂光塵。雲璃瞳孔微縮，腦海中閃過畫麵：黑袍人影立於石台，手中握著斷裂的獸角，地麵刻滿倒置符文，空氣中回蕩著低語，音節扭曲，無法辨識。
她後退半步，指尖按住眉心，光絲緩緩收回。
“符文。”她開口，聲音冷而穩，“刻在骨節上的，是控製類儀式符，用於剝離幻獸靈智，強製服從。”
夜無痕以冰刃刮下一塊符文殘跡，封入另一支玉管。符文在玉管內微微蠕動，被寒氣壓製後才靜止。
“和圖卷上的不同。”他道，“更原始，但結構更複雜。”
雷鳴盯著那堆骨骼，眉頭緊鎖：“這獸……不是本地種。南荒沒有這種體型的雷係幻獸。”
林婉兒忽然彎腰，從沙中拾起一片碎骨。骨片邊緣殘留著一道刻痕，形狀奇特，像被某種工具反複打磨過。她翻轉骨片，刻痕在灰霧中泛出微弱的暗光。
“這不是自然死亡。”她說，“它是被解剖的。”
雲璃沉默片刻，輕觸玉匣，匣內光絲應聲而出，注入晨曦靈蝶的光絲。光晶亮起，信號傳回中樞印記，但波動頻率異常——不是延遲，而是被輕微扭曲，像是信號在傳輸途中被某種力量篡改。
她抬手，蝶靈飛回肩頭，光絲纏繞指節。她能感覺到，這片土地的規則在排斥光屬性能量。不是攻擊，而是緩慢的侵蝕，如同呼吸般持續。
“這裡不止有黑暗痕跡。”她低聲說，“這裡……被改寫過。”
夜無痕站起身，環視四周灰霧。霧氣流動的節奏與地底震顫同步，每三十六步一次，像是某種脈搏。他拔出冰劍，劍身寒氣外放，凝出一層薄霜覆蓋腳邊沙土。霜麵裂紋中，黑氣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極淡的銀線，蜿蜒深入霧中。
“有彆的東西在覆蓋痕跡。”他說，“有人想藏住什麼。”
雷鳴握緊戰斧，雷紋獸伏低身體，前爪抓地。風翎雀羽翼收攏，林婉兒將最後一張符紙貼於其額心，符紙亮起微光，卻在三秒後熄滅。
“符紙失效了。”她低聲說。
雲璃閉目，晨曦靈蝶光絲再次探出，卻在觸及灰霧邊緣時驟然斷裂。蝶靈輕顫，退回到她肩頭，雙翼收攏，不再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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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敢去了。”她說。
夜無痕收劍入鞘，寒氣收回體內。他望向前方霧中，銀線延伸的方向，地勢再次下沉，形成一道狹長的裂口，邊緣岩石呈不自然的弧形，像是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撕開。
“裂口深處有空間。”他說，“不是天然形成的。”
雷鳴上前一步：“我們下去？”
雲璃搖頭：“光絲斷了，我們失去預警。現在下去，等於盲行。”
林婉兒盯著那道裂口，霧氣從其中緩緩溢出，流動方式與其他區域不同——不是上升，而是貼著地麵匍匐前行，像在規避某種探測。
“它知道我們在看。”她說。
夜無痕取出最後一支玉管，將冰劍上的霜屑刮入其中。霜屑中混著微量銀線殘跡，被寒氣凍結後仍微微跳動。他封好管口，收入懷中。
“回去。”他說，“這些痕跡足夠。”
雲璃點頭，晨曦靈蝶收束光絲，四人轉身。行出五步，她忽然停住。
地麵震動了一下，不是來自地底，而是腳下的沙土。她低頭，沙粒正在緩慢移動，自動聚攏，形成一個半圓的弧線，弧線中心，一片碎骨正緩緩翻轉，露出另一麵——上麵刻著一個完整的符文，與之前所見截然不同，線條更流暢，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對稱性，像是某種語言的起始字符。
她蹲下，指尖未觸，隻讓晨曦靈蝶釋放一縷光塵。光塵落在符文上，瞬間被吸收，蝶靈雙翼猛然一顫，發出一聲極輕的鳴叫。
雲璃抬頭，望向裂口方向。霧氣流動的速度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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