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從指縫間滑落，雲璃掌心殘留著玉匣的微涼。她沒有回頭，但能感知到身後那片窪地已徹底沉寂，仿佛吞噬一切的巨口合上了唇。夜無痕站在她側後方，冰劍未出鞘，可掌心的寒意已順著地麵蔓延，凝出細碎霜紋。
“它還在動。”雲璃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她將玉匣抬至胸前，蝶翼震顫的頻率透過匣壁傳來，微弱卻持續——那是與黑氣共振的脈衝回響，規律得如同心跳。
林婉兒皺眉：“我們剛逃出來，再回去就是送死。該回聯盟報信，調集人手。”
“等聯盟反應過來，汙染已經擴散到三座城。”雷鳴盯著遠處起伏的沙岩裂穀，斧刃在掌心轉了一圈，“我族裡有過類似的事。死獸的魂被抽出來，連地脈都能毒。”
夜無痕蹲下，劍尖輕劃地麵，一道霜痕隨之延伸。寒氣滲入沙層，短暫凍結了地下流動的黑氣軌跡。那線條微微扭曲，最終指向東南方一處斷裂帶——地圖上從未標注的位置。
“源頭不在窪地。”他說，“在下麵。”
雲璃點頭，將玉匣收進衣襟。蝶靈的震顫未停，反而隨著黑氣流向增強。她知道，那不是警告，是牽引。
四人啟程，腳步踩在鬆動的沙岩上。裂穀深處風向紊亂，黑氣不再隱匿，而是如霧般浮於低空，觸碰皮膚時帶來細微刺痛。林婉兒取出陣盤，光晶剛亮起便驟然熄滅，第三次嘗試後，盤麵裂開一道細紋。
“靈覺被汙染了。”她咬牙，“方向感全亂。”
雷鳴的雷紋獸突然低伏，前爪刨地，鼻孔噴出白氣。它盯著左側岩壁，瞳孔收縮如針。
“有空洞。”雷鳴抬斧指向岩壁，“在下麵，至少三十丈深。”
夜無痕一劍刺入沙層，寒氣瞬間凍結鬆散結構，形成短暫支撐。他沿著斷層線推進，冰痕如蛛網鋪展，壓製住黑氣對感知的侵蝕。雲璃則取出一根細銀鏈，一端纏繞自己手腕，另三端分彆係上同伴。銀鏈另一端連著玉匣，晨曦靈蝶最後一絲光絲纏繞其上，形成微弱共鳴。
“彆鬆手。”她說，“它還能穩住意識。”
岩壁在震動中塌陷半邊，露出後方幽深縫隙。黑氣從縫隙中緩緩滲出，不像先前那般稀薄，而是近乎液態，沿著石壁流淌，滴落地麵時發出輕微腐蝕聲。藤蔓纏繞洞口，枯死多年，卻泛著詭異暗光，像是被某種能量浸染過。
洞壁刻滿符文，與窪地所見同源，但更密集，排列方式也不同。線條交錯成環，層層嵌套，中心位置留有凹槽，形狀與斷裂獸角完全吻合。
“不是試驗場。”雲璃盯著符文，“是節點陣列。他們在這裡完成信號校準。”
林婉兒上前一步，伸手欲觸碰黑液。指尖距液麵僅寸許，夜無痕突然側身，一把拽住她手腕，將她拉回。黑液濺起一滴，落在岩角，石麵立刻泛起焦痕，邊緣卷曲發黑。
“彆碰。”夜無痕鬆開手，“它會反噬。”
雲璃取出一根光絲細線，末端係著一小片玉屑，緩緩垂向黑液。絲線剛接觸液麵，玉屑瞬間碳化，光絲被一股力量反向拉扯，幾乎脫手。玉匣劇烈震動，蝶翼發出一聲短促鳴響，像是痛苦，又像是警覺。
“它有反應。”她說，“不隻是能量殘留。它在……識彆我們。”
雷鳴冷哼一聲，雷斧猛然劈向最近一具骸骨。骨節斷裂，骨髓中散出細小晶粒，每一粒都刻著微型符文，在昏光下泛著幽黑光澤。他用斧尖挑起一顆，仔細查看。
“密度比窪地高五倍。”他抬頭，“這裡不是丟棄場。是加工點。他們把殘魂壓進晶粒，再植入新幻獸體內。”
林婉兒臉色發白：“所以那些被控的幻獸……根本不是被遠程操控，是體內早就埋了‘種子’。”
“我們之前打碎的，隻是外圍節點。”夜無痕看著洞口，“真正的核心，在裡麵。”
風從洞內吹出，帶著腐朽與金屬混合的氣息。黑氣在洞口形成緩慢旋轉的渦流，像是呼吸。雲璃站在洞前，手指貼在玉匣表麵。蝶靈的震顫不再紊亂，反而趨於穩定，仿佛與某種頻率達成了短暫同步。
“它知道我們會來。”她說，“從我們踏入窪地那一刻起，它就在等。”
“那還進？”林婉兒聲音發緊，“這根本是陷阱。”
“不進，汙染會順著地脈蔓延到綠洲帶。”雷鳴握緊斧柄，“我寧可死在洞裡，也不看族人被幻獸撕碎。”
夜無痕沒有說話，隻是將冰劍橫於身前，劍鞘輕點地麵。霜氣順著沙層擴散，形成一道短暫屏障，阻隔黑氣靠近。
雲璃閉眼，指尖在玉匣上劃過一道契約符紋。蝶靈最後一次釋放光絲，纏繞四人手腕一圈，隨即徹底沉寂。她睜開眼，目光掃過三人。
“我們不是來破壞的。”她說，“是來打斷它的學習。”
三人沉默片刻，最終同時點頭。
雲璃率先邁步，踏入洞口。黑氣在她身後合攏，像幕布垂落。夜無痕緊隨其後，冰劍始終橫在胸前。雷鳴斷後，斧刃朝外，警惕著身後動靜。林婉兒最後進入，陣盤收起，手中握緊一枚音爆符。
洞內岩壁符文密集，幾乎覆蓋每一寸表麵。黑液沿著刻痕流動，彙聚成細小溝渠，最終流向深處。地麵散落更多骸骨，有些已完全碳化，有些則保留著生前扭曲姿態，眼窩深處仍閃爍微弱黑芒。
雲璃停下腳步，蹲下查看一具風狼骸骨。肋骨斷裂處插著半枚符文晶粒，尚未完全融入。她用銀鏈末端輕撥，晶粒微微震動，隨即釋放出一段極短的脈衝信號——與蝶靈感知到的回響完全一致。
“它們在記錄。”她說，“每一次戰鬥，每一個應對方式，都被它記下來了。”
夜無痕盯著洞穴深處：“它不隻是網絡。它在進化。”
雷鳴一腳踢開擋路的骨堆，露出下方石階。台階向下延伸，被黑氣籠罩，看不清儘頭。他抬斧指向下方：“要下去，就得踩著屍體走。”
林婉兒深吸一口氣：“我們真的能比它更清醒？”
雲璃站在石階前，玉匣緊貼胸口。蝶靈不再震顫，反而傳來一種奇異的平靜，仿佛在說：到了。
“它等我們進來。”她低聲說，“但我們必須比它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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