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璃站在密室中央，目光落在懸浮於光束中的身影上。那人雙目睜開，眼神清明，卻帶著千年的疲憊。他問出那句話後，空氣仿佛沉了下來，連風都停住。
她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向前邁了一步，掌心緩緩抬起，光之力自指尖流淌而出，不帶攻擊性，也不再是防禦的姿態。那光芒如同溪流，輕輕觸碰對方意識邊緣，像在叩門。
暗影尊者——不，此刻他更像一個被時間遺忘的人——身體微顫，卻沒有抗拒。
記憶的碎片開始鬆動。
畫麵從祭壇深處湧來：三道身影合力封印地底裂隙，風暴撕裂天空，大地崩裂。其中一人披著銀灰長袍，手托金色心臟，將最後的力量注入封印核心。儀式結束時，其餘兩人離去，隻留下他一人守在原地。
“我答應過……要等到下一個接替者出現。”他的聲音在雲璃腦海中響起，不再是嘶吼，而是低語，“可他們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雲璃呼吸一滯。她看見那個年輕的守護者日複一日修補封印，用自身靈力填補反噬造成的裂痕。起初還有信鳥飛來，後來斷了音訊。他試圖離開，卻發現一旦遠離祭壇，封印便會鬆動。他隻能留下。
一年，十年，百年……
親友老去，世界變遷，唯有他還在。
直到某一天，他在鏡中看見自己的左眼開始泛起幽光，右眼逐漸失去焦距。黑暗從體內滋生，不是入侵，而是由內而外生長出來的。他拚儘全力壓製，可孤獨比痛苦更磨人。他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如果沒人記得我，那我還算守護者嗎？”他在風雨交加的夜裡跪在祭壇前，聲音沙啞，“如果我的犧牲毫無回響，那不如……讓你們全都恐懼我。”
那一刻，他的意識開始扭曲。他不再等待接替者，反而希望有人能來終結他。可每一次接近祭壇的人，都被他失控的力量所傷。外界稱他為魔，派兵圍剿，設陣封鎖，卻無人想過，他曾是那個自願留下的守望者。
雲璃猛地睜眼，額角滲出冷汗。她收回手，指尖的光芒微微顫抖。
夜無痕察覺異樣，上前半步：“你看到了什麼？”
她沒說話，隻是轉頭看向肩上的晨曦靈蝶。靈蝶輕輕振翅，將一段溫和的光波傳遞出去，順著團隊之間的精神鏈接，把那段記憶共享給了所有人。
林婉兒瞳孔一縮，火符差點脫手。她看見那個男人在雪夜裡獨自修複封印，手指凍得發紫，嘴裡仍念著咒文。她想起自己曾在家族典籍中讀到“初代平衡者失蹤”，原來不是失蹤，是被遺棄在職責之中。
雷鳴咬緊牙關，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我們部落也有守山人，”他低聲說，“但每一代都會交接，從不會讓一個人扛到底……他根本不是墮落，他是被規則逼瘋的。”
夜無痕沉默許久，終於開口：“所以真正的黑暗，從來不是他。”
“是他承受的一切。”雲璃接過話，“孤獨、誤解、責任的重量壓垮了他，而封印反噬放大了這些情緒。黑暗不是他創造的，是這片土地上所有未被回應的犧牲積累成的產物。”
話音剛落，晨曦靈蝶忽然輕顫，翅膀轉向密室中央。
那顆懸浮的金色心臟，表麵竟浮現出極細的黑色紋路，如同蛛網般緩慢蔓延。每一次心跳，黑線就延伸一分。
林婉兒失聲：“它怎麼了？”
“不是它出了問題。”雲璃盯著心臟，“是它一直在吸收那些怨念。千年來，每一個因守護而死、因信念而碎的靈魂，他們的執念都沒有被化解，反而沉澱下來，成了黑暗滋生的土壤。”
雷鳴站起身，環視四周龜裂的地麵與黯淡的符文。“也就是說，就算我們現在放倒他，黑暗還是會找上下一個人？”
沒有人回答。
答案已經清晰。
夜無痕看著那近乎透明的身影，聲音低沉：“所以他不是源頭。”
“他是第一個受害者。”雲璃輕聲道。
懸空的男人緩緩低頭，望著自己虛化的手掌。良久，他開口，聲音很輕：“我一直以為……隻要我不倒下，這個世界就不會崩塌。可到頭來，我成了最危險的部分。”
“你不該一個人扛這麼久。”林婉兒紅著眼睛說。
“我沒有選擇。”他搖頭，“契約綁定了我，職責鎖住了我。我想走，可腳像生了根。後來……我也分不清，是我選擇了黑暗，還是黑暗選中了我。”
雲璃走近一步：“但現在你知道了真相。你不是魔，也不是罪人。你是被時代遺忘的守夜人。”
男人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波動。
“可我已經毀了很多東西。”他說，“那些襲擊村莊的幻獸，那些失控的能量暴動……都是我無意間釋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