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璃的手還停留在半空，掌心的玉佩不再發燙，卻微微震顫著，像有生命般感應著遠方。她緩緩收手，將那枚刻著“靈”字的玉石貼身藏好，指尖掠過衣襟時，感受到體內最後一絲躁動的光流終於沉靜下來。
頭頂的穹頂早已停止震動，原本密布裂痕的石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仿佛這座懸浮島嶼也在隨著黑暗的退去而自我修複。腳下地麵輕輕一晃，眾人下意識穩住身形。島嶼開始緩緩下降。
“站穩。”夜無痕低聲道，右手迅速結印，寒氣自掌心擴散，在四人腳下凝成一層薄而堅固的冰麵，抵消了下墜帶來的失衡感。林婉兒一手扶住身邊柱子，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肩頭的炎狐，低聲安撫。雷鳴則仰頭望向逐漸遠去的天空，雷獸在他腳邊低吼一聲，鬃毛微揚，似在回應空氣中殘存的波動。
雲璃站在最前方，背脊挺直。她閉了閉眼，體內的契約核心安靜如深湖，光之羽翼已完全收斂，唯有肩胛處殘留一絲溫熱，提醒她剛才的一切並非幻覺。
島嶼繼續下沉，穿過稀薄雲層，下方大地輪廓漸漸清晰。曾經被黑霧籠罩的山川河流此刻泛著淡淡的銀光，像是被雨水洗過的琉璃。遠處村落的屋簷上，積雪正在融化，水流順著瓦片滴落，在陽光下閃出細碎的亮斑。
“快看！”林婉兒忽然指向左側山腳。一道細小的身影從木屋後跑出，停在院中，抬頭望著天空。緊接著，門又被推開，幾個人影陸續走出，有人伸手指向他們所在的島嶼，臉上寫滿驚疑。
雷鳴咧嘴笑了：“認出咱們了？”
沒人回答。但氣氛變了。不再是死寂，而是某種即將破土而出的動靜。
當島嶼距離地麵不足百丈時，雲璃抬腳向前走去。夜無痕伸手想攔，卻被她輕輕避開。她一步踏出島嶼邊緣，沒有禦風，也沒有召喚幻獸，隻是自由落下。
“雲璃！”林婉兒驚呼。
但她穩穩落地，膝蓋微屈，手掌輕按地麵。那一瞬，一圈柔和的光暈自她掌心蕩開，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漣漪。光芒所至，枯黃的草根下鑽出嫩綠的新芽，凍土裂開縫隙，藤蔓攀著石塊向上生長。一條原本乾涸的小溪突然湧出清泉，嘩啦流淌起來。
晨曦靈蝶從她背後浮現，翅膀輕扇，灑下點點微光。它繞著雲璃飛了一圈，隨即升高，在低空劃出一道弧線，朝著最近的村莊飛去。
一個孩子從門後探出身子，手裡攥著半截斷掉的樹枝。他遲疑地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光塵。那光落在他掌心，化作一縷暖意。他愣了片刻，忽然轉身大喊：“娘！天亮了！樹活了！”
房門猛地被拉開，女人衝出來抱住他，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接著，更多的門開了。人們走出屋子，有人跪在地上摸著複蘇的土地，有人相擁而泣，還有人點燃了許久未用的火盆，火焰騰起的一刻，歡呼聲從村口蔓延開來。
這聲音像風一樣傳得越來越遠。
夜無痕等人也相繼落地。雷鳴踩在濕潤的草地上，用力跺了兩下腳，咧嘴道：“真踏實。”林婉兒看著四周重新煥發生機的景象，眼睛發亮，卻沒說話。夜無痕走到雲璃身旁，目光掃過她略顯蒼白的臉色，遞過一瓶藥劑。
她搖頭拒絕。“已經沒事了。”
話音剛落，夜無痕懷中的玉佩突然震動起來。他取出一看，表麵浮現出一行流轉的符文。他指尖輕點，激活陣法，一道蒼老而激動的聲音從中傳出：
“你們做到了！整個靈幻大陸都在感謝你們！聯盟議會即刻召開緊急會議，宣告戰爭結束，所有封鎖解除，各城邦開始組織重建——你們的名字會被銘刻在守護碑上！”
林婉兒眼眶一紅，捂住了嘴。雷鳴仰天大笑，一拳砸向空中，引得雷獸跟著咆哮起來。
夜無痕看向雲璃。她靜靜站著，風吹動她的長發和衣角，掌心再次貼上胸口的位置，那裡藏著那枚“靈”字玉佩。
她上前一步，靠近夜無痕手中的傳訊玉佩，聲音平靜卻不容忽視：“告訴他們，這不是終點。”
眾人笑聲漸止。
“我們不是為了被銘記才戰鬥的。”她繼續說，“黑暗能降臨一次，就能降臨第二次。隻要還有人願意守護，這份責任就該由所有人共同承擔。”
玉佩中的聲音沉默了幾息，隨後鄭重回應：“……明白。聯盟將成立跨帝國禦獸聯防體係，由你們四人作為首任巡查使，統籌各地防禦調度。”
雲璃點頭，收回手。
天邊，最後一縷黑霧徹底消散。陽光毫無阻礙地灑在大地上，照在每個人的臉上。遠處城鎮的鐘聲響起，一聲接一聲，悠長而清澈。
“接下來去哪兒？”林婉兒輕聲問。
“主城。”雷鳴拍拍腰間的戰錘，“慶功宴可不能遲到。”
夜無痕看了雲璃一眼。她沒有立刻回應，而是低頭看向腳邊。一株野花正從石縫中鑽出，花瓣初綻，淡金色的蕊心微微發亮。
她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花瓣邊緣。
那花忽然輕輕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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