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遊那根斷枝突兀地立在水麵三寸之上，仿佛被無形之手托起。雲璃瞳孔一縮，指尖幾乎要掐進掌心。她猛地吸進一口氣，喉嚨乾澀發緊，卻強迫自己壓下眩暈感。
“雷鳴！”她聲音沙啞，“樹脂全灌進去！現在！”
雷鳴咬牙點頭，將最後半囊凝膠狀物傾入主梁裂縫。林婉兒雙手撐住橫板邊緣，膝蓋微彎穩住身形，用力將藤條一圈圈纏繞加固。她的指節泛白，虎口裂開一道細口，血絲滲進粗糙的藤皮裡。
夜無痕已躍至筏尾，冰劍沒入河麵，寒氣順著水流迅速蔓延。一道弧形冰脊自木筏後方隆起，如盾般擋在外側。河水撞擊冰壁發出悶響，震得整座筏體微微顫抖。
“能撐多久？”雷鳴低吼，額頭青筋跳動，雷力不斷注入主梁內部，形成一張細微的能量網支撐結構。
“三息。”夜無痕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再長，冰會碎。”
話音未落，懸浮的斷枝轟然炸裂，碎片四濺。一股水浪自下方衝出，像拳頭般砸向木筏右側。林婉兒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撲倒，炎狐從她懷中滾出，爪子死死扒住縫隙才沒落水。
雲璃抬手一召，晨曦靈蝶顫巍巍飛回她肩頭，翅膀微弱開合。她閉眼片刻，強行將體內殘存的光力壓縮至丹田，再緩緩提至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但她知道不能停。
“再來一次。”她睜開眼，目光掃過三人，“等我信號——一起發力。”
雷鳴點頭，雷杖貼地，電流悄然滲入底架。夜無痕收回冰劍，劍尖輕點水麵，準備再次布障。林婉兒抱起炎狐，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小獸抖了抖耳朵，口中凝聚起一點火光。
雲璃深吸一口氣，舌尖猛然咬破。血腥味在口中彌漫的瞬間，她與晨曦靈蝶的聯係驟然清晰。蝶翼輕振，灑下一層極淡的光粉，落在木筏中心那片符文陣眼上。
嗡——
十二道菱形印記同時閃亮，雖不如先前明亮，卻連成一片波動光圈，向外擴散出一圈肉眼難辨的震蕩波。靠近的幾頭渦鱗鱷動作一滯，眼中凶光頓減，身體僵直半秒。
“就是現在！”雲璃喝道。
雷鳴雷杖猛擊水麵，淺層雷網瞬間鋪開，電弧劈啪作響。兩頭正欲攀附的鱷類被電流貫穿，抽搐著沉入水中。林婉兒抱著炎狐躍至筏尾，小獸張口噴出環形火焰牆，火圈貼著水麵延展，逼退後續逼近的黑影。
夜無痕橫劍於前，冰障再度升起，三道交錯冰牆呈品字排列。幾乎同時，遠處河心那龐大的陰影加速前衝，一頭體型遠超之前的噴潮魚破水而出，鰓部鼓脹，口中蓄滿高壓水流。
“低頭！”夜無痕怒喊。
水柱如矛刺來，撞上冰障轟然炸裂。冰屑橫飛，其中一塊擦過雷鳴手臂，劃開一道血口。衝擊波震得木筏劇烈搖晃，主梁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還沒完！”雲璃盯著河心，聲音嘶啞，“它要撞上來！”
那巨影已調轉方向，正對木筏正麵，速度越來越快。河水被它推動，形成一道小型湧浪直撲而來。
“穩住！”夜無痕雙臂撐住前端橫板，冰劍插入木縫固定身體。雷鳴單膝跪地，一手撐梁，一手以雷力維持結構穩定。林婉兒緊緊抱住炎狐，背靠中央支柱，用全身重量壓住一側重心。
雲璃盤膝坐下，雙手按在符文陣眼中央。晨曦靈蝶繞她緩緩飛行，翅膀灑下的光粉不斷融入陣列。一圈微弱卻穩定的光暈自筏心擴散，浮力隱隱增強，抵消了部分衝擊帶來的下沉趨勢。
巨影逼近，水流翻騰。
就在即將撞擊的刹那，夜無痕猛然揮劍，一道極寒冰線射入水中，精準命中噴潮魚口部蓄能處。能量失衡，那幻獸發出一聲低吼，水柱偏移，擦著木筏左側轟入河麵，激起數丈高浪。
木筏被推得側傾，右舷幾乎沒入水中。雷鳴怒吼一聲，雷力全開，底架震顫，硬生生將傾斜之勢扳回。林婉兒趁機將備用藤索甩向斷裂處，雙手拉緊，與雷鳴合力加固。
雲璃臉色蒼白，額頭冷汗直流。她不敢鬆手，哪怕意識已經開始模糊。晨曦靈蝶的飛行軌跡歪斜起來，光芒黯淡如風中殘燭，卻仍一圈圈繞著她旋轉，持續輸送最後一絲光能。
“還能走嗎？”林婉兒喘著氣問。
“能。”雲璃擠出一個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夜無痕抹去臉上的水珠，看向對岸。霧氣中，石柱群已清晰可見，距離不過二十丈。但前方水域流速驟增，水麵扭曲如蛇行，正是最危險的“蛇口流”。
“不能停。”他說，“現在停下，隻會被卷進去。”
雷鳴點頭，收起雷杖，雙手搭在底架兩側。“我來推。”
他將雷力轉為柔和震蕩，模擬劃行動作，推動木筏緩慢前行。夜無痕則守在前端，冰劍不時輕點水流，切割亂流，校正航向。林婉兒解開外袍，撕成布條裹住炎狐的爪子，讓它踩在橫板上，以微弱熱氣蒸騰濕木，減輕筏體重量。
雲璃依舊坐著，雙手未曾離開陣眼。她的呼吸越來越淺，眼皮沉重，可每當光暈減弱，她便咬一次舌尖，強行提神。晨曦靈蝶繞她的速度慢了下來，翅膀每一次扇動都顯得吃力。
木筏終於駛入淺流區，顛簸漸緩。對岸石柱近在眼前，鑰匙在獸皮囊中微微發燙，方向未變。
就在此時，河底深處傳來一陣低頻震動，像是某種龐然大物緩緩睜開了眼。水麵無風起漣，一圈圈波紋自下遊擴散，直逼木筏尾部。
夜無痕回頭，眼神驟冷。
雷鳴抬頭，雷杖重新舉起。
林婉兒將炎狐護在身後，屏住呼吸。
雲璃抬起一隻手，指尖微微顫動，似乎想說什麼。
晨曦靈蝶最後一次展開雙翼，灑下最後一縷光粉，落在符文陣眼上。光芒一閃，隨即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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