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光柱轟然炸開，像是從地底撕裂而出的深淵之口，瞬間吞沒了整個通道。雲璃隻覺眼前一暗，緊接著是耳朵裡的嗡鳴，仿佛所有聲音都被抽走，連呼吸都變得沉重。她下意識抬手擋在麵前，卻看不見自己的掌心，也感覺不到晨曦靈蝶翅膀拂過臉頰的微風。
“閉氣！”她喉嚨發緊，聲音幾乎被黑暗吸走，但還是拚儘力氣喊了出來。
指尖觸到肩頭，幻獸仍在。那一點溫熱成了她唯一能確認的真實。她將殘存的靈力注入契約印記，晨曦靈蝶顫巍巍地展開雙翼，灑出一絲極淡的光暈。可那光芒剛浮現，就像水滴落入沙地，眨眼間消失無蹤。
夜無痕的冰劍早已感知不到寒氣流動的方向。他蹲下身，手指貼上地麵，試圖捕捉任何細微震動。片刻後，他用劍尖劃地三下，短促、有力，重複兩次——這是他們早年定下的暗號，表示“位置未變”。
雷鳴的雷獸伏在地上，鼻腔噴出低頻嘶吼，聲波雖不可聞，卻能在體內形成共鳴。他抬起右手，在胸前畫了個圈，隨即指向左側——他在回應夜無痕的信號。
林婉兒咬破舌尖，血腥味讓她清醒了一瞬。她掌心燃起一團火，明知看不見光，也知道熱感會被壓製，但她不能停。火焰燒灼著她的皮膚，痛感成了她與現實唯一的連接。
一道冷風擦過雲璃頸側，她猛地偏頭，肩膀卻被劃開一道深痕。血湧出來，順著臂彎流下。與此同時，晨曦靈蝶的翅尖突然發燙，像被針紮了一下。她立刻明白——有攻擊臨近。
她伸手向前摸索，終於觸到夜無痕的手臂。她用指尖在他腕內側快速劃動兩下，再指向右上方。夜無痕立即反應，橫劍揮出，一層薄冰在空中凝結，發出“哢”一聲脆響，像是擋下了什麼。
下一瞬，左側傳來悶哼。雷鳴踉蹌一步，左肩衣料碎裂，鮮血直流。他咬牙不語，雷獸前爪猛拍地麵，電弧四濺，照亮了半尺範圍。那一瞬，雲璃看見黑影利刃如蛛絲般密布空中，又迅速隱入黑暗。
“傷口止不住血。”林婉兒的聲音從斜後方傳來，帶著喘息，“火壓不住它。”
雲璃攥緊拳頭，掌心舊傷崩裂，血順著指縫滲出。她將血抹在契約印記上，低聲念起誓詞。那是禦獸師最古老的盟約，不是用來增強力量，而是喚醒靈魂深處的共鳴。
晨曦靈蝶輕輕震顫，翅尖再次發熱，這次更久一些。
她開始數時間。每一次翅尖發燙，間隔大約兩息。方向也不完全隨機——多數來自上方和背後。她摸索著靠向石壁，背脊貼住冰冷岩麵，低聲對夜無痕說：“三道屏障，輪流替換，彆讓它們集中一點。”
夜無痕點頭，劍尖點地，三枚冰刺緩緩升起，懸浮不動。他不再主動出擊，而是守在雲璃前方，以最節省靈力的方式構築防線。
林婉兒將火焰壓縮至掌心，像握著一顆即將爆裂的種子。她不敢輕易釋放，怕打亂節奏，也怕暴露位置引來圍攻。
雷鳴單膝跪地，雷獸趴在他身旁，氣息微弱。他左手按住肩傷，右手撐地，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
空氣越來越沉，像是被無形的手一點點抽走。雲璃感到胸口發悶，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礫。她聽見自己的心跳，緩慢而沉重，仿佛隨時會停下。
然後，她看見了火光。
不是眼前的，而是記憶裡的。小鎮的屋簷被點燃，母親站在門口揮手，火舌卷上她的衣角。父親提著水桶衝進火場，再沒出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有些守護，換不來平安。
她搖頭，想甩開畫麵，卻發現那火越來越近，幾乎灼到她的臉。
“假的。”她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味，“都不是真的。”
她伸手摸向肩頭，晨曦靈蝶還在。她用力握住它的身體，契約帶來的刺痛讓她清醒。她摸索著向前，終於抓住一隻手臂——是夜無痕的。
她在對方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三個字：光未滅。
夜無痕身體一震。他沒有說話，而是將冰劍插入地麵，引動地下寒流。一圈極細的冰晶自劍柄蔓延而出，沿著地麵爬行，在眾人腳下形成一個閉合的環。雖然無聲無光，但每當冰晶經過一人腳邊，都會輕微震動一下。
那是他們在說：我還在這裡。
雷鳴感受到震動，抬頭望向黑暗，咧了下嘴角。他撐著地麵站起，雷獸也緩緩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電光。
林婉兒掌心的火焰微微跳動。她閉上眼，不再看那些幻象。父親從未責備過她，母親一直以她為傲。她不是家族的累贅，她是想成為更好的人。
她睜開眼，火焰重新穩定。
雲璃靠著石壁，呼吸依舊艱難，但頭腦清明。她發現，每當幻象出現，黑暗利刃的襲擊就會暫停。敵人在用恐懼消耗他們的意誌。
“彆信眼前所見。”她低聲說，“它在等我們崩潰。”
話音未落，晨曦靈蝶翅尖驟然發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強烈。雲璃心頭一緊，正要示警，卻聽頭頂傳來密集破空聲。
夜無痕猛然躍起，冰牆層層疊疊升起，同時將雲璃拉向身後。冰層接連炸裂，碎屑飛濺。林婉兒引爆掌心火焰，震蕩波掃過四周，短暫逼退數道利刃。雷鳴怒吼一聲，雷鏈甩出，纏住一道黑影，硬生生將其拽偏軌跡。
可更多的利刃從四麵八方襲來。
一道擦過夜無痕右臂，皮肉翻卷，寒氣瞬間凍結了傷口，卻無法阻止血液滲透。他的冰劍出現裂紋，劍身嗡鳴不止，仿佛隨時會碎。
雷鳴肩傷崩裂，鮮血染紅半邊衣衫。他單膝跪地，雷獸伏在他腳邊，不再起身。
林婉兒雙掌焦黑，火焰隻剩零星幾點，搖曳不定。
雲璃靠在石壁上，指尖仍在顫抖。她看向肩頭的晨曦靈蝶，那對翅膀幾乎透明，光暈微弱得像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但她沒有鬆手。
她將最後一絲靈力注入契約，低聲說：“再撐一會兒。”
夜無痕站在她前方，冰劍斜指地麵，劍尖微微晃動。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就在這時，地麵的冰晶環突然停止震動。
緊接著，一股更深的寒意從四麵八方壓來。
雲璃抬起頭，明明看不見，卻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逼近。
夜無痕的劍尖垂下了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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