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痕的劍尖滴下第二滴血時,雲璃的手指動了。
那滴血沒有落在地上——它懸在半空,被一層極薄的冰膜托住。是夜無痕最後的靈力在維持平衡,不讓聲音泄露位置。可這細微的動作已讓雲璃察覺到他的狀態:右臂徹底失力,連收劍都做不到。
她喉嚨乾澀,吞咽了一下,才壓住翻湧的血腥味。肩頭的晨曦靈蝶突然劇烈震顫,翅尖燙得像燒紅的針尖刺進皮肉。這不是攻擊前兆,而是幻獸在用儘最後一絲意識向她傳遞什麼。
她閉上眼。
不是因為黑暗——這裡本就沒有任何光。她是在切斷對眼睛的依賴。十歲那年契約儀式上,導師說過一句話:“光屬性幻獸不靠眼睛看世界,它們用心靈感知溫度與脈動。”
她將手掌覆上胸口的契約印記,指尖觸到裂開的皮膚。血滲出來,順著掌紋流進印記溝壑。她開始低聲念誦,不是咒語,也不是戰技口訣,而是禦獸師最古老的盟誓詞,每一個音節都像從骨頭裡擠出來的。
起初什麼也沒有。
然後,她“聽”到了。
不是耳朵聽見的,而是心口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拉了一下。緊接著,一個微弱卻清晰的節奏浮現——一下,停頓,再一下。像心跳,又像遠處傳來的鼓點。
她在意識深處睜開眼,看見一片混沌的黑海,而海底深處,有一點極其微小的光,在規律地跳動。
那不是火,不是冰晶,也不是雷電。那是……活著的東西散發出的氣息。
光脈動了一下,她的指尖也跟著抽搐。
有了方向。
她咬破舌尖,痛意讓她清醒。她伸手向前摸索,終於碰到夜無痕的手腕。他的脈搏跳得很慢,但還在。她用指甲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三個字:“有光在前”。
夜無痕沒動,也沒回應。
但她感覺到他手腕的肌肉微微繃緊了一下。
夠了。
她轉頭,朝著雷鳴的方向挪了一寸。地麵粗糙,摩擦著膝蓋上的傷口。她抬起手,指尖觸到他的額頭。滾燙。雷鳴的呼吸沉重,帶著雜音,顯然傷勢正在惡化。
她集中精神,回憶剛才那道光脈的頻率。一下,停兩息,再一下。她用指尖在雷鳴額頭上輕輕敲擊,模仿那個節奏。
三下之後,雷鳴的鼻腔裡發出一聲悶哼。
他的雷獸趴在地上,耳朵忽然抖了抖。
低頻的嘶鳴從獸喉中傳出,震動順著地麵傳來。雲璃立刻意識到——它在回應!她馬上調整指尖節奏,與那嘶鳴同步。一次,兩次……第三次時,雷鳴睜開了眼。
雖然看不見,但他點了點頭。
最後一個,是林婉兒。
雲璃側身,手臂伸向斜後方。她的指尖碰到了一團溫熱——林婉兒正把最後一點火焰捂在掌心,像護著即將熄滅的炭火。
雲璃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胸口上方。那裡,契約印記正隨著心靈感應的節奏微微發燙。
“感受這個。”她啞著嗓子說。
林婉兒沒說話,但掌心的火焰輕輕跳了一下。
那一瞬,三人同時捕捉到了那道微弱卻穩定的光脈。
它不在眼前,不在耳邊,甚至不在腳下。但它存在。像冬日裡曬到的第一縷陽光,像暴雨後透出的一線天色,真實得不容否認。
“我們要走。”雲璃說,“我帶路。”
她慢慢撐起身體,靠著石壁站直。雙腿發軟,但她沒倒。晨曦靈蝶仍伏在她肩頭,翅膀每一次震動都對應著那道光脈的節奏。她將手抬到眉心前方,讓幻獸懸浮在視線中央的位置。
雖然沒有光外泄,但它的存在成了導航的錨點。
她邁出第一步。
腳底踩到碎石,滑了一下。她穩住身形,繼續向前。速度很慢,每一步都試探著地麵的起伏。身後傳來窸窣聲——夜無痕拔出了劍,拖行在地,用劍尖探路。他的冰力早已耗儘,隻能靠金屬與岩石摩擦的觸感判斷方位。
雷鳴單膝跪地,一隻手撐著地麵,另一隻手按在雷獸背上。那獸低吼著,每隔幾息就發出一次短促的聲波,雖無法照亮四周,卻能通過回震提醒前方是否有障礙。
林婉兒貼在雲璃背後,手掌始終搭在她腰側。她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微弱但持續。
四人一獸,以觸覺、聽覺、靈覺串聯成一條脆弱卻堅韌的鏈。
走了不到十步,空中傳來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