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在遠處山脊後揚起的瞬間，雲璃已抬腳向前。她的步伐不急，卻帶著不容遲疑的節奏，像是踩在某種無形的節拍上。雷鳴立刻跟上，腳步由先前的放鬆轉為謹慎，每一步落下前都先用長戟輕點地麵，試探虛實。
林婉兒緊隨其後，目光掃過兩側林木。這片森林不知何時取代了荒原，樹乾粗壯而沉默，枝葉交錯成網，遮住了本就灰暗的天光。她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火符袋，指尖觸到封口的銅扣時稍頓了一下——那是她在休整時新加固的，以防萬一突發狀況來不及取用。
夜無痕沒有立即動身。他站在原地半息，回望了一眼來路。風已徹底停歇，但空氣中殘留的靈力痕跡尚未散儘。他並指劃過眉心，一縷冰絲自指尖滲出，在身側盤旋一圈後悄然沒入泥土。這是他布下的第三道隱蹤線，若有人從後方接近，三裡之內必會觸發寒氣反噬。
晨曦靈蝶忽然從雲璃肩頭升起，飛行軌跡不再平穩。它在隊伍上方低空繞行，翅膀開合的頻率變得斷續，有時甚至懸停不動，尾翼微微震顫。雲璃察覺到這異常，呼吸微凝，掌心輕輕覆向靈囊。
“不對。”她低聲說，聲音隻夠近處三人聽見，“靈蝶在回避什麼。”
雷鳴停下腳步，橫戟於身前。他抬頭看向那片薄光浮動的身影：“是不是又有人追來了？”
“不像。”夜無痕走近兩步，視線掠過林間陰影，“沒有活物移動的痕跡，也沒有靈力聚集的波動。但它確實在示警。”
雲璃蹲下身，指尖拂開一層枯葉，露出底下潮濕的草根。那草原本應泛青，此刻卻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褐黑，像是被灼燒過又迅速冷卻。她再撥開幾寸泥土，發現斷根處竟有細微的灰絲纏繞，如同黴斑蔓延。
“這不是自然枯萎。”她站起身，語氣沉了下來，“是靈脈被汙染了。”
林婉兒皺眉：“誰會在這裡動手腳？這地方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
“正因如此才可疑。”雲璃環視四周，“越是偏僻，越適合藏東西。或者……設局。”
話音未落，晨曦靈蝶猛然振翅，飛高至五尺，雙翼完全展開，灑下一圈極淡的光霧。那霧如細粉般緩緩下沉，落在樹葉、地麵與隊員肩頭，形成一層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薄膜。
“它在淨化？”林婉兒感到皮膚微微發暖，像是被陽光輕撫。
“不完全是。”雲璃閉眼感應片刻，“它是在標記——那些我們看不見的東西。你看葉子。”
眾人順著她所指看去，隻見某些葉片在光霧落下後，邊緣開始浮現極其微弱的暗紋，像是墨跡滲透紙麵，緩慢擴散。那些紋路扭曲而不規則，隱隱構成某種符號輪廓。
“邪印殘痕。”夜無痕冷聲道，“有人用遠程咒法侵蝕這片區域，試圖構建壓製陣。規模不大，但持續時間很長。”
雷鳴啐了一口：“難怪鳥都不叫。這種地方待久了，連呼吸都壓得人胸口悶。”
“繼續走。”雲璃重新邁步，但速度明顯放慢，“保持隊形不變，注意腳下和頭頂。如果有樹枝斷裂或落葉異常飄落，立刻示警。”
四人重新列陣前行。雷鳴依舊在前，但不再大步跨越，而是以短促試探的方式推進；林婉兒居中靠右，左手始終貼著幻獸契約紋，隨時準備召喚炎狐；夜無痕斷後，冰息如蛛絲般沿地麵延伸，在落葉層下織成一張無形偵測網。
雲璃走在核心位置，一手按住靈囊，另一手與晨曦靈蝶維持著精神連接。她能感覺到那股黑暗靈力並非靜止，而是隨著他們的移動，悄然調整著分布密度——仿佛某種存在正在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它在跟著我們。”她突然開口。
“誰？”林婉兒問。
“不是誰。”雲璃搖頭，“是這片林子本身。它的‘呼吸’變了節奏。剛才我們經過那棵歪脖子樹時，周圍的壓抑感突然加重了兩成，然後又退回去。就像……被人刻意控製著強度。”
雷鳴握緊長戟：“意思是，整個林子是個陷阱？”
“至少是誘餌。”夜無痕接道，“有人想讓我們深入，又不想嚇跑我們。所以隻釋放微量邪力，製造不安卻不致命的氛圍。”
“目的呢？”林婉兒追問。
“測試反應。”雲璃說，“看看我們會不會警覺，會不會改變路線，會不會暴露底牌。如果剛才晨曦靈蝶沒有示異，我們可能已經一頭紮進核心區了。”
前方林木愈發密集，地麵也開始出現龜裂狀的淺溝，溝底同樣泛著灰黑色。一棵倒伏的老樹橫在路徑中央，樹皮剝落大半，裸露的木質上布滿類似焦痕的印記。
雷鳴正要繞行，卻被夜無痕伸手攔住。
“彆碰它。”夜無痕蹲下，將掌心懸於樹乾上方三寸，“溫度比周圍低十度以上，而且……有吸力。”
“吸力？”林婉兒不解。
“輕微的靈力牽引。”他收回手，指尖凝出一粒冰珠，輕輕拋向樹乾。冰珠尚未觸及表麵，便驟然偏移軌跡，被吸入樹心一處隱蔽裂口，瞬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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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化陷阱。”雲璃沉聲，“這棵樹已經被改造成能量捕獲裝置，專門吸取靠近者的靈力波動。如果我們貿然接觸，哪怕隻是擦過，都會留下可追蹤的印記。”
“那現在怎麼辦？”雷鳴壓低聲音，“繞路？”
“不能繞。”雲璃盯著那裂口，“它出現在正中間，就是逼我們做選擇。如果我們避開，等於承認發現了異常，反而暴露了警覺程度。但如果直接過去……”
“我來開路。”夜無痕站起身，手中長劍無聲出鞘。他並未揮砍，而是將劍尖點地，一道極細的冰線自刃鋒蔓延而出，沿著倒木表麵快速遊走。冰線所過之處，裂口內的暗芒微微閃爍，隨即歸於沉寂。
“暫時封住了。”他說，“快走，它撐不了太久。”
四人迅速通過。剛越過倒木，晨曦靈蝶忽然劇烈震動翅膀，整片林間光霧驟然收縮，彙聚成一點凝於雲璃眉心。一股尖銳的刺感直衝腦海——那是靈蝶傳遞緊急預警的方式。
雲璃猛地抬手，打出一個收束手勢。
所有人立刻停步，屏息靜立。
前方二十步外，一片看似正常的林地中央，一根藤蔓正極其緩慢地從地下抽出。它表麵覆蓋著暗紫色紋路，頂端尚未完全破土，但每一次微小的伸展，都讓空氣中的邪力濃度提升一絲。
那不是植物。
是某種被偽裝成根莖的咒引，正在完成最後的埋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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