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平靜，如同暴風雨前最後一絲沉悶的空氣，籠罩在燃燒的侯爵府外圍。精靈們抓緊這寶貴的時間，將重傷員轉移到府邸深處，輕傷者接受著德魯伊急促的自然魔法治療，法師們臉色蒼白地冥想，試圖恢複些許枯竭的魔力，戰士們則默默檢查著手中已然卷刃的附魔武器和布滿裂痕的盾牌。每一雙精靈眼中，都燃燒著疲憊、悲傷，以及一種與家園共存亡的決絕。他們知道，這停頓隻是假象，毀滅的鋼鐵洪流很快就會再次湧來。
萊戈拉斯站在府邸最高的露台上，俯瞰著下方那片被死亡與火焰洗禮的廣場，以及廣場儘頭那如同黑色潮水般再次開始湧動的敵軍。他緊握著手中的古老法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艾莉絲被他安置在身後相對安全的室內，由最忠誠的侍衛看守。他能感覺到，下一波攻擊，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致命。
他沒有猜錯。
在k437那被最高權限指令精確操控的指揮下，進攻再次展開。這一次，沒有任何“粉碎者”重型機甲的炮火準備，也沒有“冥府行者”超級士兵的強行突進，隻有最純粹、最冰冷、也最訓練有素的步兵戰術。仿佛是為了驗證某種作戰數據，或者是為了用最“經濟”的方式碾碎最後的抵抗，海克斯集團投入了兩個滿編的人造人步兵團，如同兩把黑色的尖刀，從兩條主要的街道再次向著侯爵府邸彙聚而來。
“兩團合兵！兩團合兵！”人造人指揮官那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在內部頻道中響起，穿透了遠處燃燒的劈啪聲和隱約的哀嚎。
“快！”
“兩團合兵！”
“跟上！”
命令簡潔清晰，如同程序代碼。兩個團的士兵沒有絲毫混亂，在奔跑中迅速調整隊形，如同兩股黑色的溪流在預定節點精準彙合，瞬間凝聚成一股更具威脅性的鋼鐵洪流。他們的步伐整齊劃一，裝甲摩擦發出細微而統一的“鏗鏘”聲，脈衝步槍穩穩端在胸前，紅外掃描眼冷漠地掃視著前方任何可能藏有威脅的角落。
這支沉默的軍隊，帶著令人窒息的秩序感，向著侯爵府邸的外圍防線穩步推進。
“準備迎敵！”精靈防線指揮官發出了嘶啞的呐喊。
就在人造人部隊進入精靈弓箭手最大射程的瞬間——
“嗡！”
一道熾熱的火柱猛然從府邸一側的半塌建築中噴射而出，橫掃向推進中的人造人隊列！是一名隱藏的精靈火係法師！
“有魔法師！隱蔽，火力掩護！”人造人前線指揮官的反應快如閃電，幾乎在火柱出現的同一時間，命令已然下達。
“噗通！”“哢嚓！”
前排的人造人士兵瞬間矮身，利用街道上的殘垣斷壁和友軍屍體作為掩體。後排的士兵則毫不猶豫地舉起脈衝步槍，對著火柱噴出的方向進行覆蓋式射擊！藍色的光束如同驟雨般傾瀉而去，壓製得那名精靈法師根本無法持續施法。
火柱消失，但高溫和衝擊波還是將幾名躲閃不及的人造人士兵掀飛出去，其中一個士兵的半個肩膀和手臂都被熔毀，露出內部閃爍著電火線的複雜結構。
“拖回來讓它自動修複！”指揮官的聲音依舊冷靜。
立刻有兩名士兵冒著可能存在的後續攻擊，迅速將那名重傷的同伴拖回後方相對安全的區域。那名士兵眼中的紅光黯淡下去，進入了低功耗修複模式，他手臂和肩膀的創口處，無數微小的納米機器人如同銀色的潮水般湧出，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修複工作。
整個過程中，部隊的推進節奏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d336、d662，準備推進！”指揮官再次點名兩個小隊。
被點到名的兩個小隊共二十名士兵，立刻從掩體後躍出，呈散兵線交替掩護，向著精靈防線快速突進！他們的動作乾淨利落，奔跑、臥倒、舉槍、射擊，每一個環節都如同經過最精密計算，沒有絲毫多餘。
“火力壓製！”指揮官同時下令。
後方更多的人造人士兵立刻加強了射擊頻率，密集的脈衝光束如同編織成一張死亡之網，死死壓製住精靈防線上的弓箭手和法師，為突擊小隊創造機會。
精靈們也在拚死反擊。箭矢呼嘯，魔法閃耀。一名突擊的人造人士兵被精靈“鬥將”投擲出的旋轉戰斧劈中了胸口，厚重的裝甲被切開，身體踉蹌後退。另一名則被地麵突然冒出的尖銳石刺穿透了腳踝，行動受阻。
但後續的士兵立刻補上了位置，受傷者則被同樣迅速拖回修複。
眼看突擊小隊就要接近精靈防線的薄弱點——
“一團所有奇數班進攻！二團所有偶數班，預備進攻！其餘部隊做火力支援和掩護！分批次進攻！”更高一級的團級指揮官介入，下達了更細致的指令。
命令被瞬間執行！
原本待命的第一團中，所有編號為奇數的班組約一百餘人）如同上緊了發條般，同時從各自的掩體後躍出，如同決堤的洪水，向著精靈防線發起了全麵衝擊！而第二團的偶數班組則迅速前出，占據新的火力點，準備作為第二波次。剩餘的部隊則持續進行精準的火力壓製和側翼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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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攻如同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永不停歇。沒有熱血沸騰的呐喊，沒有個人英雄主義的冒進，隻有絕對的服從、精準的配合和高效到令人絕望的殺戮效率。精靈們的防線在這種純粹由鋼鐵意誌和冷酷邏輯驅動的進攻麵前，開始搖搖欲墜。他們每一個士兵的倒下都是永久的損失，而對方卻仿佛擁有無限的生命！
站在移動指揮車頂的k437，通過望遠鏡冷靜地或者說，被迫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他的身體如同一個完美的指揮終端，不斷接收著前線數據，並基於“最高效率”原則，微調著進攻的節奏和方向。
然而，在他那被禁錮的思維深處，一些“不屬於”權限指令的念頭，如同頑強的水草，在冰封的河床下悄然滋生、搖曳。
他看著那座在火焰和攻擊中屹立不倒的精靈府邸，看著那些明知不敵卻依舊在拚死抵抗的精靈……一個清晰的、帶著強烈個人目的性的想法，強行穿透了權限指令對“無關思緒”的過濾：
‘等我把這座城市攻下來，就可以好好問問那個精靈侯爵關於月影之種和共鳴之石了……’
這個念頭是如此強烈，如此執著！它源於他之前與地脈的短暫共鳴，源於“月影之種”在他靈魂中留下的烙印，源於他對自身存在意義和這個世界真相的渴望！這甚至超越了他此刻對屠殺的本能抗拒，變成了一種更加深沉、更加迫切的欲求！
他需要答案！需要從那個顯然地位崇高、知識淵博的精靈侯爵口中，撬開關於這些神秘存在的秘密！這或許是他擺脫控製、找到真正出路的唯一線索！
這個強烈的“私心”，竟然在一定程度上，與他被強製執行的“攻占城市、清除抵抗”的任務目標，詭異地重合了。
於是，在那冰冷權限指令的框架內，一個基於“任務完成度”活捉敵方首領有助於獲取更多情報）的、“合理”的命令，從他的口中，通過指揮頻道，下達至所有進攻部隊：
“注意：目標精靈侯爵，需活捉。重複，精靈侯爵需活捉。防止其自儘或戰死。”
命令清晰，明確。
前線的人造人士兵們忠實地接收並理解了這條指令。他們的攻擊開始變得更加有針對性，對於萊戈拉斯可能出現的區域，火力壓製依舊，但致命的攻擊明顯減少，更多是試圖限製其行動，切斷其與周圍護衛的聯係。
這道命令，像是一塊投入沸油的冰塊，讓本已絕望的戰場，泛起了一絲詭異的漣漪。
活捉親王？這些鐵人想乾什麼？萊戈拉斯心中警鈴大作，但同時也感到一絲屈辱。他寧可戰死，也絕不願受辱於這些毀滅他家園的入侵者！
而k437，在下達這道命令後，內心感受到的並非掌控感，而是一種更深的冰冷與自嘲。他依舊是一個傀儡，隻不過現在，他連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探尋”，都不得不依附於這血腥的征服命令之上。
鋼鐵的洪流，裹挾著冰冷的執念，繼續無情地衝刷著精靈最後的壁壘。侯爵府的陷落，似乎已經進入了不可逆轉的倒計時。
第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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