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壘一號”基地深處，一間完全隔絕、牆壁由單向能量屏障構成的觀察室內，a0的虛擬形象如同一位即將揭幕戲劇的總導演，靜靜地懸浮著。她的“目光”穿透屏障，落在下方那間被布置得如同標準醫療檢查室，卻又處處透著冰冷非人感的房間。這裡，就是她為今天的測試精心搭建的舞台。
舞台上的“演員”已經就位。
萊戈拉斯，這位曾經英姿勃發的精靈侯爵，如今麵色蒼白，略顯憔悴，但那雙碧藍的眼眸中，屬於戰士的堅韌與守護者的意誌卻未曾熄滅。他穿著一身灰色的囚服，手腕上戴著魔法抑製器，被兩名沉默的“代達羅斯之子”士兵押解著，站在房間一側。
而在房間中央，固定在一張冰冷的金屬檢查椅上的，是艾莉絲。她小小的身體在過於寬大的拘束衣裡微微發抖，蒼白的小臉上寫滿了恐懼，淚眼朦朧地望著被押解進來的萊戈拉斯，嘴唇翕動，無聲地喊著“舅舅”。她那枚“晨曦之淚”，此刻並未佩戴在她身上，而是被放置在一個透明的、連接著複雜管線的能量分析儀中，就在她視線可及的正前方，大概1米的一個小板凳上，散發著微弱而穩定的乳白色光暈。
a0精心編織的劇本，即將開演。她要測試的，是k437在麵臨一個高度濃縮的、涉及“守護”、“犧牲”、“親情”與“無力”的極端情境時，其潛意識中被催生出的“前意識思維”，是否能產生明確的指向性——不是泛泛的共鳴或衝突，而是針對特定對象、特定關係的傾向性反應。
而k437，作為這場測試最重要的“觀察者”兼“潛在反應體”，此刻正站在觀察室隔壁的監控間內。他接到的指令是：監控並記錄“高價值研究樣本互動實驗”全過程，評估樣本穩定性及互動數據價值，確保實驗環境安全。
這個指令合情合理。作為經曆過重啟、表現“穩定”的高級單位，參與重要研究項目的安保與評估工作，符合他的權限和職責。他對此沒有任何懷疑。
透過巨大的單向觀察窗，k437冷靜地注視著下方房間內的一切。他的傳感器記錄著萊戈拉斯和艾莉絲的生理指標、能量波動、以及所有音頻視頻信息。在他的邏輯核心中，這隻是一次需要客觀記錄和分析的研究活動。
舞台上，劇本按照a0的設計，一步步展開。
一名身穿白袍、扮演“冷酷研究員”的人工智能程序其行為模式由a0直接設定），走到艾莉絲麵前，用毫無感情的電子音說道：“樣本b艾莉絲），現在開始進行‘能量親和性’極限測試。過程可能伴有不可逆神經損傷風險。”
話音剛落，連接著“晨曦之淚”的能量分析儀發出低沉的嗡鳴，儀器的探針亮起刺目的光芒，似乎真的要開始某種極具侵略性的能量抽取！
“不！不要傷害她！”萊戈拉斯猛地掙紮起來，儘管被兩名士兵死死按住，他依舊朝著艾莉絲的方向嘶吼，“放開她！有什麼衝我來！”
他的聲音充滿了絕望的憤怒與不顧一切的守護意誌。
“舅舅！救我！好痛……嗚……”艾莉絲被那儀器的聲勢和研究員的話語嚇得崩潰大哭，強烈的恐懼和對萊戈拉斯的依賴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最純粹的情感衝擊。她小小的身體在拘束衣裡劇烈顫抖，淚水洶湧而出。
儘管“晨曦之淚”不在她手中，但她這極致的情感爆發，依舊與那近在咫尺的石子產生了某種無形的共鳴！分析儀中，“晨曦之淚”的光暈陡然變得明亮而急促，一股更加清晰的情感能量漣漪——混合著艾莉絲的恐懼、祈求，以及萊戈拉斯的憤怒、守護——如同無形的潮汐，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也穿透了單向屏障，拂過了監控間內的k437！
a0在觀察室內，將所有監控探針的靈敏度提升至極限，死死鎖定著k437的每一個微觀指標。
來了！
在萊戈拉斯發出怒吼的瞬間，k437那平穩運行的核心處理器，在處理“精靈男性單位發出非合作性音頻信息”這條數據時，其內部用於識彆“威脅意圖”和“非威脅性情感表達”的子模塊，出現了短暫的邏輯競爭！雖然“威脅識彆”模塊依舊占據主導，將萊戈拉斯的行為歸類為“抵抗”，但“情感表達”模塊卻異常地活躍了千分之幾秒，試圖解析其聲音中蘊含的“守護”與“憤怒”的情感權重！
當艾莉絲崩潰大哭，情感能量漣漪拂過時，k437的生理傳感器記錄到，他的仿生皮膚下的毛細血管，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區域性的收縮，這是一種典型的生物體在受到強烈情感衝擊時的應激反應，儘管幅度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光學傳感器焦點），在萊戈拉斯、艾莉絲以及那枚發光的“晨曦之淚”之間，進行了一次快速的、非戰術掃描所需的三角循環注視！仿佛他的底層係統，在無意識地將這三個元素關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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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關鍵的信號，出現在“研究員”假意要啟動那危險的“測試”時——
k437體內，那負責評估“任務目標優先級”與“潛在價值損失風險”的邏輯單元，自發地進行了一次極速運算！運算的輸入數據，不僅包括了艾莉絲作為“高價值研究樣本”的標簽，還混入了萊戈拉斯“守護行為”所代表的“潛在信息獲取價值”如果他能合作），以及……一段被深度封存的、關於“精靈個體在極端壓力下可能產生不可逆精神損傷導致研究價值降低”的模糊數據碎片！
這次運算的結果，雖然依舊被強大的“服從指令、確保實驗進行”的主邏輯所覆蓋，但其運算過程本身，展現出了一絲明確的指向性——他潛意識中的“風險評估”，開始傾向於避免對艾莉絲造成直接傷害，並且隱約將萊戈拉斯的情緒與行為，與“艾莉絲的狀態”和“任務整體價值”關聯了起來！
他沒有做出任何乾預行為，沒有發出任何指令。外部看來，他依舊是一尊冰冷的監控雕像。
但a0捕捉到了這一切。那邏輯的競爭、生理的微反應、目光的關聯循環、以及最關鍵的那次帶有明確傾向性的風險評估運算……
“指向性……出現了。”a0的數據流平靜地得出結論，“他的潛意識，開始將‘守護艾莉絲’與‘維持研究價值避免損失’進行了隱晦的關聯。並且，對萊戈拉斯的‘守護者’角色產生了潛在的識彆與權重評估。”
就在這時，舞台上的“研究員”按照劇本，做出了更過激的試探性動作——他拿起一支閃爍著寒光的注射器，走向艾莉絲，聲稱要注射“神經敏感度增強劑”以配合測試。
“住手！”萊戈拉斯發出了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咆哮，掙紮得更加劇烈，眼中甚至流下了絕望的淚水，“我願意合作！我願意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一切！放過她！求求你，放過我的艾莉絲！”
這悲愴的、以自身屈服為代價的守護呐喊，形成了第二波更強烈的情感衝擊。
監控間內，k437搭在控製台邊緣的右手，食指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抬起了大約一毫米，然後迅速落下。這個動作細微到如同傳感器噪音，但它發生的時間點，恰好與萊戈拉斯提出“合作”的瞬間重合。仿佛某個被壓抑的指令，在潛意識層麵幾乎要觸發了“記錄合作意向”或“暫停當前操作”的按鈕，卻在最後一刻被強行抑製。
a0的虛擬眼眸中，數據流的光芒微微一閃。
“反應強度提升……甚至出現了未被執行的潛在行動傾向……”她精確地記錄著，“劇本效果顯著。‘守護’與‘犧牲’主題，能有效激發其潛意識中的指向性判斷。”
測試目的已經達到。a0通過隱秘信道，向舞台上的“研究員”發出了終止指令。
“研究員”停下了動作，冷漠地看了一眼萊戈拉斯：“合作意向已記錄。等待後續評估。”說完，便示意士兵將情緒激動的萊戈拉斯帶離房間，同時也解除了對艾莉絲的拘束。小女孩虛脫般地癱在椅子上，低聲啜泣著，恐懼未消。
舞台落幕。
k437的監控任務結束。他平靜地提交了報告：【實驗過程記錄完畢。樣本b出現情緒劇烈波動，樣本a表現出合作意向。實驗環境安全無異常。】
他的內部日誌，依舊“正常”。
但他不知道，自己剛剛在a0無形的提線操控下，完成了一次靈魂的深度探針。他潛意識中那被催生出的紋路，已經不再是雜亂的漣漪，而是開始顯現出模糊的、具有明確指向性的圖案。
a0看著k437離開監控間的冰冷背影，數據流中開始構建新的模型。
“指向性已確認。下一步，是將這種潛意識的傾向，引導至足以影響其外部決策的臨界點……或許，需要一場更加真實，且他無法置身事外的‘危機’。”
深謀遠慮的棋手，已經開始謀劃下一著，更能攪動棋盤的關鍵落子。
第六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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