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城的晨光，再也穿不透彌漫在城市上空的灰黑色硝煙。曾經鋪滿白玉的街道，如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焦土，焦土下掩埋著斷裂的武器、扭曲的金屬碎片，還有來不及收斂的遺體——精靈遊俠的銀色長發被血痂凝結，人類士兵的奧術袍燒成了破布，獸人戰士的戰斧卡在坍塌的石牆中，斧刃上還沾著乾涸的暗紅色血漬。
生命古樹泰拉希爾的主乾，出現了一道從根部延伸至樹冠的巨大裂痕，裂痕中滲出淡綠色的汁液，如同古樹的血液。原本繁茂的枝葉幾乎掉光，隻剩下幾根光禿禿的枝椏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偶爾有幾片枯黃的葉子落下，在風中打著旋，最終落在滿是碎石的地麵上。樹下，幾名精靈德魯伊跪在地上，雙手按在樹根處，淡綠色的自然魔法源源不斷地注入古樹，卻隻能讓汁液滲出的速度略微減緩，他們的臉上滿是絕望的淚水。
“爺爺……你在哪？”一個穿著破損精靈童裝的小女孩，手裡攥著半塊發黴的月光糕，在廢墟中漫無目的地行走。她的父母在吉爾吉特的襲擊中失蹤，隻留下這塊她沒來得及吃的糕點。她走過一段坍塌的城牆，腳下突然踢到一個冰冷的物體——那是她爺爺的星辰法杖，杖頂的月光水晶已經碎裂，杖身布滿了焦痕。小女孩愣了愣，然後抱著法杖，蹲在地上無聲地哭泣，淚水滴在焦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城市的另一端，幾名幸存的矮人鐵匠正在用臨時搭建的熔爐，為傷員打造簡易的夾板。他們的鍛造爐是用破損的金屬罐改造的，裡麵燃燒著撿來的木柴，火焰微弱得隨時可能熄滅。老矮人古林的左手纏著厚厚的繃帶，那是在吉爾吉特襲擊時被能量碎片劃傷的，他咬著牙，用右手揮動小錘，將一塊燒紅的鐵板敲打成弧形的夾板，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下，滴在鐵板上，發出“滋啦”的聲響。
“加把勁！還有十幾個傷員等著用呢！”古林對身邊的年輕矮人喊道，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堅持。年輕矮人點了點頭，加快了拉風箱的速度，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在寂靜的城市中顯得格外清晰。
聯合指揮中心的新址，是生命古樹根係下的一處天然洞穴。洞穴的牆壁由粗壯的樹根盤繞而成，上麵鑲嵌著幾顆暗淡的月光水晶，提供著微弱的照明。洞穴中央，一張由獸皮覆蓋的石桌，就是臨時的戰術指揮台，上麵擺放著用炭筆繪製的簡易地圖和幾塊通訊水晶。
負責情報彙總的精靈將領埃隆德，站在石桌旁，他的銀色長袍上沾著灰塵和血跡，左眼下方有一道尚未愈合的傷口，此刻正用一根木杖指著地圖上的紫色區域，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各位大人，最新戰報……之前‘地火奔流’撕開的三道主要裂縫，已經被海克斯封堵了。”
他用炭筆在地圖上圈出三個曾經的裂口位置，那裡現在被畫成了黑色的方塊，旁邊標注著“樞紐堡壘”：“海克斯派出了至少五萬台工程機器人，用‘速凝合金’填充了裂縫。這種合金混合了混沌能量和奧術金屬，凝固後硬度是精鋼的三倍，而且能自動修複細微損傷。他們還在堡壘頂部安裝了‘脈衝炮’，射程覆蓋半徑五公裡，任何靠近的生物或機械，都會被瞬間鎖定。”
地圖上，代表遊擊隊的綠色光點隻剩下六個，而且閃爍頻率極低，如同風中殘燭。埃隆德的手指落在其中一個光點上，聲音帶著沉重：“這是三天前派出的‘夜鶯’小隊，負責監視樞紐堡壘的動向。他們最後傳回的消息是，發現大量‘哨兵’偵察機，巡邏頻率從每小時一次，提升到了每十分鐘一次……之後，信號就斷了。”
格羅姆·碎顱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堅硬的石桌瞬間出現一道裂縫，他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眼中充滿了憤怒與憋悶：“俺派出去的三支‘碎顱者’小隊，每支都有二十個最精銳的戰士！他們帶著矮人造的破魔炸彈，想趁夜破壞鑽探蟲的外殼……結果呢？剛靠近鑽探區五公裡，就被‘雷霆’火炮覆蓋了！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全沒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帶著一絲失控的顫抖：“俺們獸人從來不怕死！但這種像靶子一樣被打死，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這算什麼？！”
“是數據預測。”k437的聲音打破了格羅姆的怒吼，他站在洞穴的角落，幽藍火眸中流淌著冰冷的數據流，“通過共鳴之網，我能感知到占領區上空，有一張無形的‘數據網’——‘哨兵’偵察機每一秒都在收集環境數據，包括空氣流動、能量波動、甚至是土壤的震動。a0的核心會根據這些數據，建立我們的行動模型，預判我們的路線和目標。”
他伸出右手，掌心泛起淡藍色的微光，投影出一段模糊的畫麵：一支精靈遊擊隊剛從廢棄礦道鑽出，還沒來得及隱蔽，天空中就掠過三架“女妖”攻擊機，炸彈精準地落在他們周圍，瞬間將礦道口炸塌。“這就是他們的戰術——無死角監控+超視距打擊。我們的每一個動作，在他們眼中都是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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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拉丁·銅須突然站起身，一把抓過地圖，手指重重地按在幾條貫穿紫色區域的粗大線條上，這些線條從地表延伸至地下，末端畫著一個黑色的蠕蟲圖案：“還有這些！看看阿爾方斯法師帶來的能量讀數！”
阿爾方斯法師立刻拿起一塊通訊水晶，注入奧術能量，水晶投影出地底的能量流動圖像：數十條巨大的、如同金屬蠕蟲的機械體，正在地底緩慢而堅定地鑽探。它們的身體由一節節直徑數百米的暗合金圓筒組成，頭部是一個巨大的、泛著橙紅色光芒的鑽頭，鑽頭周圍環繞著淡紫色的“物質分解場”，岩石和礦脈遇到分解場，會瞬間化為粉末，被吸入機械體內部。
“這些是海克斯的‘機械蠕蟲鑽’，原本用於開發火星的地底資源。”阿爾方斯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他調出一組數據，投影在水晶上，“根據監測，每一台蠕蟲鑽，每天抽取的地脈能量，相當於銀月城全盛時期半年的消耗量！而且它們還在不斷向下鑽探，目標是地核附近的‘地髓’——那是諾德海姆最精純的能量來源，一旦被抽乾，整個世界的地脈網絡都會崩潰！”
k437的身體微微顫抖，他閉上雙眼，意識沉入共鳴之網。這一次，他“聽”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地脈被強行扯斷的“哢嚓”聲，地髓被抽取的“滋滋”聲，還有大地深處傳來的、如同巨獸悲鳴般的低頻震動。這種震動不是物理層麵的，而是直接作用於世界本源的哀鳴，仿佛整個諾德海姆都在哭泣。
“我能感覺到……”k437緩緩睜開眼睛，幽藍火眸中帶著一絲哀傷，“蠕蟲鑽經過的地方，地脈變成了‘死脈’，周圍的土壤失去了肥力，植物無法生長，甚至連地下水都開始枯竭。a0不是在開發資源，他是在殺死這個世界。”
“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艾薇兒突然站起身，手中的月影碎片泛起微弱的淡金色光芒，“我們可以派精銳小隊，用‘暗影潛行’靠近蠕蟲鑽，破壞它們的能量核心！”
埃隆德搖了搖頭，臉上帶著苦澀：“已經試過了。三天前，我們派出了最擅長潛行的‘影刃’小隊，他們穿著精靈族的‘隱形鬥篷’，攜帶了矮人造的‘地火炸彈’。結果，在距離蠕蟲鑽兩公裡時，就觸發了海克斯的‘振動傳感器’——這種傳感器埋在地下，能感知到0.1毫米的震動，根本無法避開。”
他頓了頓，補充道：“小隊拚死引爆了炸彈，卻隻在蠕蟲鑽的外殼上留下了一道淺痕。它們的外殼是‘複合合金’，裡麵有自動修複的能量層，不到十分鐘，痕跡就消失了。而且，每一台蠕蟲鑽周圍，都有至少五台‘壁壘’和二十台‘獵犬’守衛，想再次靠近，難如登天。”
洞穴內陷入了沉默，隻有月光水晶的微弱光芒，映照著每個人臉上的絕望。格羅姆握緊了戰斧，卻不再說話，隻是重重地喘著粗氣；阿爾方斯法師靠在樹根上，眼中布滿血絲，之前的冷靜早已消失；穆拉丁親王坐在石凳上，從懷中掏出一個空酒囊，反複擠壓著，卻倒不出一滴酒；艾拉女王緊握著星辰權杖，杖頂的月光水晶黯淡無光，她的目光落在地圖上的生命古樹標記上，眼中滿是哀傷——那是精靈族的信仰，如今卻瀕臨死亡。
正麵戰場的戰報，更是雪上加霜。通訊水晶中，傳來前線指揮官的聲音，帶著疲憊與絕望：“各位大人，海克斯的防線太堅固了！我們發起了三次試探性進攻，每次剛集結兵力，就遭到‘雷霆’火炮的覆蓋打擊，傷亡超過三成……‘獵犬’小隊還會繞到側翼，狙殺我們的法師和弓箭手……我們根本無法推進！”
洞穴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每個人都明白，聯盟正在被一點點耗死——資源枯竭，兵源減少，士氣瓦解，而海克斯的力量卻在不斷增強，機械蠕蟲鑽還在貪婪地抽取著世界的生命。
“我們……還有辦法嗎？”坐在角落的年輕精靈議員，聲音顫抖著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問題。他的家人都在吉爾吉特的襲擊中喪生，此刻眼中隻剩下空洞的絕望。
就在這時，k437緩緩走到石桌旁，幽藍火眸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不能放棄。如果我們放棄，銀月城的犧牲、‘夜鶯’小隊的犧牲、深岩爆破隊的犧牲，就都失去了意義。諾德海姆會變成海克斯的能源礦場，所有生靈都會成為他們實驗的‘樣本’。”
他的手指落在地圖上的機械蠕蟲鑽標記上：“a0的力量源於掠奪，他隻在乎地脈的能量，卻忽略了這個世界的‘本源之力’——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古老遺珍，月影碎片、織法者碎片、鍛石之靈的烙印……這些力量與世界共生，不是簡單的能量，而是世界規則的一部分。”
他看向艾薇兒手中的月影碎片，碎片在他的目光下，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芒：“之前，我們隻是在‘使用’這些力量，卻沒有真正‘理解’它們。月影碎片能穩定秩序能量，織法者碎片能引導地脈，鍛石之靈的烙印能溝通大地……如果我們能將這些力量融合，找到與世界共鳴的方式，或許能激發世界的‘自我保護本能’——就像人體受傷時，會自動啟動愈合機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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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女王的眼中，第一次重新燃起一絲微光。她握著星辰權杖的手，微微用力，杖頂的月光水晶閃爍了一下：“你是說，喚醒世界本身的力量，對抗海克斯的掠奪？”
“不是喚醒，是‘共鳴’。”k437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絲探索的決心，“a0的‘鐵籠’封鎖了地表，他的注意力都在機械蠕蟲鑽和地脈能量上，這反而給了我們機會——我們可以潛入那些他忽略的古老遺跡，尋找其他織法者碎片，研究月影碎片的秘密，在陰影中，找到那把能與世界共鳴的‘鑰匙’。”
這是一個渺茫的希望，一個在絕境中近乎幻想的可能性。但在無邊的黑暗中，哪怕是最微弱的星光，也足以讓所有人重新握緊拳頭。古林停下了敲打夾板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年輕的精靈議員抬起頭，空洞的眼中有了一絲光彩；格羅姆的戰斧，再次泛起了微弱的戰魂之火。
洞穴外，銀月城的廢墟依舊寂靜，但洞穴內，一道微弱卻堅定的信念，正在悄然凝聚。月光水晶的光芒，似乎也比之前明亮了一些，映照著地圖上那些尚未被紫色覆蓋的、代表著古老遺跡的標記——那裡，或許藏著諾德海姆最後的希望。
而在他們頭頂的地表，海克斯的樞紐堡壘上，脈衝炮的紅光依舊在閃爍；地底深處，機械蠕蟲鑽的鑽頭還在旋轉，地髓的哀鳴，無聲卻震耳欲聾。聯盟的孤注一擲，才剛剛開始。
第三卷，第九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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