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網蘇醒後散發的靛藍色光芒，像一層溫柔的薄紗籠罩著前路。光芒流淌過合金地麵的劃痕，撫平了戰鬥留下的猙獰痕跡；纏繞在僵立的代達羅斯之子軀體上，讓那些銀白鎧甲失去了殺戮的冷硬，隻剩金屬的死寂。可這份“安全”非但沒讓眾人鬆口氣，反而讓創生殿本身的冰冷感愈發凸顯——沒有風，沒有呼吸聲，甚至連塵埃都在光芒中靜止，隻有遠處傳來的機械運轉聲，像永不停歇的心跳，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
格羅姆把k437的殘軀牢牢綁在背後，獸人的肩膀寬闊而結實，卻刻意放輕了動作，仿佛怕稍微用力就會碰碎這具布滿裂紋的機械軀體。k437胸口的核心碎片還貼著月影碎片，淡藍色的微光順著裂紋微弱流淌，維持著那絲比蛛絲還細的意誌火花。他麵甲上的兩顆幽藍光點早已失去神采，卻依舊固執地偏向黑暗深處，像壞掉的指南針，執著地指向唯一的方向。
“這鐵小子倒硬氣，這樣還能指路。”格羅姆低聲嘟囔著，粗糙的手指碰了碰k437斷裂的右臂殘骸，金屬觸感冰涼得刺骨。他想起之前k437擋在自己身前的模樣，又看了看周圍僵立的代達羅斯之子——那些家夥和k437有著相似的軀體，卻沒有半點生氣，心裡突然堵得慌。
穆拉丁跟在後麵，手裡的鍛錘垂在身側，錘頭上的符文還殘留著之前對抗聖子時的微光，此刻卻顯得黯淡。他踩著地麵的金屬碎屑，每一步都發出“嘎吱”的輕響，這聲音在寂靜的通道裡格外清晰。“織網的光倒是暖和，可這地方怎麼越走越冷？”他搓了搓手，卻沒驅散指尖的寒意——那不是溫度的冷，是從心底冒出來的、屬於生命被漠視的寒意。
阿爾方斯走在隊伍中間，法杖頂端的藍寶石與織網的靛藍光暈相互呼應，不時釋放出細微的探測光絲。他能清晰地“看到”織網的能量在周圍流動，順著管線延伸向深處，卻在某個臨界點變得猶豫，像是遇到了無形的屏障。“織網的意誌在忌憚深處的東西，”他皺著眉，聲音壓得很低，“那裡有能屏蔽它感知的力量，大概率是卡裡姆做的手腳。”
艾拉女王牽著艾薇兒的手，精靈的指尖微涼，卻緊緊攥著女兒，仿佛要傳遞力量。她的目光掃過通道兩側的“生命貨架”，那些培養艙裡的胚胎不再是扭曲的模樣，在織網的光芒下恢複了正常形態，有的甚至開始緩慢蠕動。可越是這樣，她心裡越沉重——這些本該在自然中生長的生命，卻被囚禁在金屬艙裡，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艾薇兒的注意力始終落在格羅姆背後的k437身上。她能感受到月影碎片傳來的微弱共鳴，那是k437的意誌在回應。偶爾，碎片會輕輕發燙，像是在提醒她：再往前一點，就能找到希望。可每當她想到卡裡姆可能在深處等著，心就會揪緊——她怕自己不夠強，怕保護不了同伴，更怕失去救k437的機會。
隨著深入，周圍的“生命貨架”越來越密集，原本平行的管線開始向中間彙聚，直徑也從手臂粗細變成水桶般粗壯，管壁上流淌的靛藍光暈愈發明亮，能清晰看到裡麵營養液流動的軌跡。之前隱約的機械聲逐漸放大，從單一的“哢嗒”聲，變成無數齒輪咬合的“嗤嗤”聲、傳送帶滾動的“轟隆”聲、儀器運轉的“嗡嗡”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冰冷而規律的合奏，沒有絲毫感情，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高效。
“前麵好像開闊了。”格羅姆突然停下腳步，他的聽覺比常人敏銳，能聽到機械聲的源頭就在前方。
阿爾方斯舉起法杖，一道更亮的探測光絲射向前方，光絲穿過通道口，突然擴散開來——前方不是狹窄的通道，而是一個巨大到超出想象的球形空間。
眾人走出通道，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球形空間的直徑至少有上千米，穹頂高得看不到儘頭，整個壁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培養艙出口，每個出口都連接著一根粗壯的管線，如同蜂巢上的孔洞，一眼望去，少說也有上萬個。靛藍色的光芒從管線中溢出，照亮了半個穹頂，另一半則被機械結構的陰影覆蓋，顯得格外昏暗。
而在空間內部，無數條銀色的傳送帶縱橫交錯，像蛛網般從壁麵的培養艙出口延伸，最終彙聚向空間中心的巨大平台。傳送帶表麵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運轉時平穩得沒有一絲晃動，隻有偶爾傳來的“哢嗒”聲，證明它在高速運行。
每隔十秒，就有一個培養艙出口打開，淡藍色的營養液順著管壁流淌下來，一個成年體代達羅斯之子被無形的力場托舉著，緩緩落在傳送帶上。他們赤裸著上身，皮膚是淡藍色的，肌肉線條流暢卻缺乏血色，雙眼緊閉，麵容平靜得像沉睡的嬰兒，卻沒有任何呼吸的起伏——他們還沒被“激活”，隻是完成了肉體培育的“半成品”。
“我的天……這得有多少……”穆拉丁張大了嘴，他這輩子見過最大的鍛造廠，也比不上這裡的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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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方斯的臉色變得蒼白，他數了數，每一條傳送帶上，每分鐘都會落下六個代達羅斯之子。整個空間至少有上百條傳送帶，也就是說，每分鐘都有六百個“生命”被送到這條流水線上。“這不是工廠，這是……生命的屠宰場。”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法杖頂端的藍寶石都在微微晃動。
眾人沿著傳送帶邊緣的金屬平台往前走，目光被傳送帶上的“加工站”牢牢吸引——那才是這場“生命異化”的核心。
第一個加工站位於傳送帶的起點不遠處，上方懸掛著六隻銀色的機械臂，每隻機械臂的末端都裝著一個細小的、閃爍著紅光的烙頭。當一個代達羅斯之子被送到這裡時，機械臂瞬間精準落下，烙頭貼在他們頸部兩側，發出“滋啦”的灼熱聲響。淡藍色的皮膚被烙出兩個圓形的接口，邊緣瞬間結痂，接口內部露出細小的金屬觸點——這正是之前他們在代達羅斯之子身上看到的、連接能量管線的接口。整個過程不到兩秒，機械臂收回，傳送帶繼續向前，仿佛隻是給零件打上了標記。
“他們連疼痛的機會都沒有。”艾薇兒低聲說，她能看到那個被烙過接口的代達羅斯之子，眼皮依舊緊閉，沒有任何掙紮，仿佛那具身體不是自己的。
第二個加工站更加精密。這裡的機械臂末端不是烙頭，而是一根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的透明探針，探針裡流淌著淡綠色的液體。當代達羅斯之子到達時，頸部的接口會自動張開，探針精準地刺入，直達大腦皮層。緊接著，加工站上方的屏幕亮起，無數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向下衝刷，通過探針傳入代達羅斯之子的大腦。那些數據流裡，最顯眼的就是重複了無數次的紅色代碼：“絕對忠誠於海克斯集團，絕對服從卡裡姆·海克斯”。
“是生物芯片和腦機接口。”阿爾方斯的聲音冰冷，“卡裡姆不僅要控製他們的身體，還要徹底奴役他們的意識。”他能感受到那些數據流裡的強製力，那不是引導，而是摧毀——摧毀原本可能存在的自我意識，隻留下服從的本能。
第三個加工站彌漫著淡淡的臭氧味。這裡的機械臂拿著不同的工具，有的是閃爍著高頻能量的手術刀，有的是裝載著人造肌肉纖維的注射器。一個代達羅斯之子被固定在傳送帶上，機械臂迅速行動：手術刀切開他的手臂皮膚，將原本的肌肉纖維剔除，換成銀白色的人造纖維；注射器刺入他的腿部，注入能增強骨骼強度的金屬溶液；胸口被打開一個小口，植入一個小型的能量傳導器官。鮮血順著傳送帶的縫隙流下，卻被下方的回收裝置瞬間吸走，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格羅姆的喉嚨裡發出壓抑的低吼，他的拳頭攥得太緊，指甲幾乎嵌進肉裡。他看著那些被改造的代達羅斯之子，突然想到了k437——k437的身體裡，是不是也有這樣的人造零件？他是不是也經曆過這樣的改造？一股混合著憤怒和悲哀的情緒在他胸口翻騰，讓他幾乎要忍不住揮起戰斧，劈碎這些冰冷的機械臂。
“冷靜，格羅姆。”艾拉女王按住他的肩膀，精靈的聲音帶著安撫的力量，“現在動手，隻會驚動卡裡姆。”
格羅姆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戰斧的手柄被他握得發燙。他知道艾拉說得對，可眼前的景象，實在太折磨人了。
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加工站……一條傳送帶上，至少有十幾個這樣的站點。有的在植入武器接口，有的在改造感官係統，有的在強化自愈能力。每個站點都精準、高效，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仿佛在組裝一台台精密的機器。而那些代達羅斯之子，自始至終都緊閉著雙眼，麵容平靜得可怕，既沒有痛苦的呻吟，也沒有反抗的跡象——他們就像沒有靈魂的陶俑，被動地接受著這一切，從“生命”被一步步改造成“兵器”。
艾薇兒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忍不住轉過身，捂住嘴，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她看著那些和k437有著相似麵容的代達羅斯之子，想到k437曾經說過“我差點也變成這樣的工具”，心裡就像被刀割一樣疼。她很慶幸k437掙脫了這樣的命運，可又為這些還在流水線上的“同伴”感到悲哀——他們本該有自己的人生，卻被卡裡姆剝奪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