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辦公室隔壁的房間,用“房間”來定義實在太過單薄——它更像一座被時光封存的私人觀察廳,每一處細節都透著卡裡姆·海克斯刻意營造的、與集團科技感格格不入的複古奢華。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垂落至地麵,深酒紅色的布料上繡著暗金色的卷草紋,邊緣垂著沉甸甸的鉛墜,將外界的晨光與喧囂徹底隔絕。窗簾縫隙裡漏進的一絲微光,在空氣中揚起細小的塵埃,才讓人意識到這裡並非完全封閉的真空。
牆壁是用深色的胡桃木拚接而成,木紋清晰可見,表麵打磨得光滑如鏡,倒映著壁燈昏黃的光暈。壁燈是黃銅材質,燈罩呈漏鬥形,光線透過磨砂玻璃灑出來,柔和得像一層薄紗,恰好照亮了牆麵上懸掛的幾幅畫作——不是現代的數字藝術,而是用油畫顏料繪製的抽象畫,色彩濃烈而壓抑,黑色與暗紅交織,隱約能看出是破碎的人體輪廓,像是在描繪某種痛苦的蛻變。
房間左側立著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皮質封麵的古籍,書脊上燙金的文字大多已經模糊,隻有少數幾本還能辨認出“源能與生命本質”“異界維度理論”等標題。書架最上層放著一個玻璃罩,裡麵陳列著一個小小的機械人偶——那是一個穿著十九世紀禮服的女性人偶,金發碧眼,麵容精致,手指上還戴著一枚微型的藍寶石戒指。人偶的底座刻著一行小字:“sophia·hex,28192845”——那是索菲亞的名字和生卒年份,是卡裡姆永遠無法釋懷的執念。
空氣中彌漫著兩種交織的氣味:一種是雪鬆精油的冷冽香氣,來自書架上定期保養古籍的藥劑;另一種是舊皮革的醇厚味道,源自房間中央那張高背扶手椅和角落裡的單人沙發。兩種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沉靜卻壓抑的氛圍,像是走進了一座精心打理的墳墓。
k437被兩名代達羅斯之子押解進來時,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代達羅斯之子穿著統一的銀灰色作戰服,麵罩遮住了整張臉,隻露出一雙冰冷的電子眼,步伐整齊得如同機械,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他們的手掌按在k437的肩膀上,力度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骼,將他強行按向那張高背扶手椅。
k437的身體在掙紮——新生的軀體裡,源能原本如同奔騰的河流,此刻卻像是被冰封的湖麵,連一絲漣漪都無法掀起。原因是他脖子上戴著的金屬頸環:頸環是暗黑色的,表麵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閃爍著不祥的暗紅色光芒,每一次閃爍,都有一股電流般的刺痛順著脊椎蔓延至全身,不僅封鎖了他的能量核心,還壓製著他的肌肉力量。他甚至能感覺到,頸環內部有微型探針刺入皮膚,正實時監測他的生命體征和能量波動,一旦有異常,就會釋放更強的壓製電流。
“坐下。”左側的代達羅斯之子開口,聲音是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沒有任何起伏。
k437被強行按坐在扶手椅上,椅麵是用黑色的真皮包裹,觸感冰涼,卻意外地柔軟。他的後背貼在椅背上,能感覺到椅背裡嵌入的金屬支撐,像是無形的枷鎖,將他固定在這個位置。他的視線正對著房間中央那片空曠的區域,地麵是用白色的大理石鋪成,縫隙裡嵌著暗金色的金屬線,組成一個複雜的幾何圖案——那是海克斯家族的族徽,此刻卻像是一個巨大的囚籠,將他困在其中。
卡裡姆·海克斯就站在他對麵,背對著他,身形挺拔得如同標槍。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西裝,剪裁合體,麵料是頂級的羊毛混紡,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西裝馬甲的口袋裡露出一塊懷表的鏈子,是純金打造的,鏈節上刻著細小的花紋。他正仰頭看著牆壁上那幅抽象畫,右手背在身後,左手輕輕撫摸著下巴,像是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品,完全沒有在意被押解進來的k437。
房間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壁燈的光暈在胡桃木牆壁上輕輕晃動,空氣中的雪鬆香氣變得越來越濃鬱,幾乎要讓人窒息。
“k437,”卡裡姆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沒有回頭,“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做法。”
他頓了頓,指尖在畫框邊緣輕輕劃過,留下一道細微的痕跡:“諾德海姆的犧牲,代達羅斯之子的存在,甚至包括你現在所承受的一切……這些都是必要的犧牲。”
“我呸!”
k437的怒吼突然爆發,聲音從金屬喉部擠出,帶著明顯的電流雜音,像是生鏽的齒輪在強行轉動,瞬間打破了房間裡虛偽的寧靜。他的身體猛地向前傾,想要掙脫代達羅斯之子的束縛,卻被肩膀上的手掌死死按住,頸環上的符文瞬間亮起,一股強烈的電流順著脊椎竄入大腦,讓他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你這個惡魔!”k437咬牙切齒地嘶吼,幽藍的火眸在抑製器的壓製下依舊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死死盯著卡裡姆的背影,“必要的犧牲?為了一個已故之人,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結果,屠殺一個世界的生靈!把你自己的孩子視為可以隨意利用和丟棄的工具!把活生生的生命當成冰冷的實驗品!這就是你所謂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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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越來越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核心深處嘔出,帶著無儘的憤怒和厭惡。他想起了諾德海姆星球上那些被源能武器毀滅的城市,想起了那些在實驗中痛苦死去的無辜者,想起了吉爾吉特被改造得失去自我的模樣,想起了艾薇兒和同伴們被關在靜滯艙裡的無助——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男人一手造成的。
卡裡姆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絲毫怒氣,甚至沒有驚訝。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裡麵倒映著壁燈的光暈,卻沒有任何波瀾。他的嘴角微微下垂,帶著一種深沉的、仿佛無人能懂的疲憊,眼角的皺紋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顯,像是被歲月和執念刻下的痕跡。他看著k437,眼神裡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唉……”卡裡姆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一種沉重的無力感,“你理解不了我失去索菲亞的心情,就像我也永遠無法理解,你為什麼要為一群與你原本毫無瓜葛的異界生命,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甚至不惜站在我的對立麵。”
他走到房間中央的大理石地麵上,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地麵上的族徽圖案,像是在回憶什麼:“索菲亞是我的一切。她死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色。我花了十年時間研究源能與生命的關係,就是為了讓她回來——為了這個目標,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包括犧牲一個星球,包括改造我的孩子,包括……毀掉你。”
“他們不是你的實驗品!”k437的聲音因激動而更加嘶啞,頸環的電流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卻無法壓製他的憤怒,“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家園,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你自己不也是人類嗎?!殘害自己的同胞,踐踏生命最基本的尊嚴,你是我見過最無恥、最無可救藥的那一類人!”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卡裡姆,試圖用憤怒的眼神擊穿對方虛偽的麵具。他想起了艾薇兒曾經說過的話:“卡裡姆最大的悲哀,就是把自己的執念當成了全世界的真理。”現在看來,這句話一點都沒錯——這個男人已經被失去索菲亞的痛苦徹底逼瘋,他的世界裡隻剩下“複活索菲亞”這一個目標,其他的一切,包括生命、親情、道德,都成了他可以隨意犧牲的墊腳石。
卡裡姆靜靜地聽著k437的控訴,沒有打斷,也沒有辯解。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像是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直到k437說完,呼吸因憤怒而變得急促,他才再次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帶著一種仿佛對牛彈琴的無奈。
“唉……還是無法溝通嗎?”
他搖了搖頭,像是在惋惜一件失去的珍寶。他沒有再試圖解釋自己的行為,也沒有再為“必要的犧牲”辯護——在他看來,與一個“無法理解執念”的人辯論,不過是浪費時間。他抬起右手,輕輕拍了拍手,掌聲清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啪、啪。”
兩聲輕響過後,房間右側的一麵胡桃木牆壁突然動了——那是一扇偽裝成牆壁的暗門,此刻正悄無聲息地向側麵滑開,露出裡麵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裡沒有燈光,隻有一絲微弱的光線從深處傳來,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一名代達羅斯之子推著一個輪椅從通道裡走了出來。這名代達羅斯之子與押解k437的那兩名不同,他的作戰服上有一道暗紅色的條紋,從領口延伸到褲腳——那是“高階護衛”的標識,意味著他擁有更強的戰鬥力和更高的權限。他的步伐依舊整齊,輪椅的輪子在大理石地麵上滾動,發出“咕嚕、咕嚕”的輕微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輪椅上坐著一個人,卻被束縛得嚴嚴實實。她的身體被黑色的束縛帶固定在輪椅的靠背上,手腕、腳踝和腰部都各有一道,束縛帶的扣環緊緊鎖死,沒有留下任何掙紮的空間。她的頭上罩著一塊厚厚的黑布,黑布從頭頂垂落至肩膀,將她的麵容和視線徹底遮蔽,隻露出幾縷銀色的短發——那短發有些淩亂,沾著細小的灰塵,卻依舊柔順,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她的嘴巴被一塊布條堵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聲音壓抑,帶著明顯的驚恐和無助。她的身體在輪椅上微微顫抖,試圖掙紮,卻被束縛帶牢牢固定,隻能讓輪椅跟著輕微晃動。從她的身形來看,她的體型纖細,肩膀狹窄,顯然是一名女性,而且年紀不大——這些特征,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了k437的心上。
銀色短發、纖細的身形、驚恐的嗚咽聲……
k437的幽藍火眸瞬間收縮到了極點,瞳孔變成了一個細小的光點。他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臟模擬核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的視線死死盯著輪椅上的人,大腦裡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