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從秦府告辭出來時，暮色已染紅了西邊的雲霞。他站在秦府門前的石階上，望著簷角懸掛的那對鎏金風鈴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那風鈴方才在廳內議事時就不住地發出清響，與秦可卿腕間玉鐲的叮咚聲應和著，讓他心頭一陣陣發燙。
“爺，回府嗎？”鷹叔拉著馬車過來，見自家主子神色恍惚，不由多看了兩眼。
李珩這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上了馬車。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格外清脆，他心中盤算著：“秦家既已應允，此事宜早不宜遲。賈珍那廝...…”想到寧國府那位荒唐的珍大爺，他眼神一冷，手不自覺地攥緊。
回到梨香苑，李珩立即讓鷹叔采買聘禮
“爺，這聘雁...…”李鷹捧著周娘幫他寫的禮單過來請示。
李珩回神，指尖在單子上輕輕敲打：“要活雁，選羽毛最鮮亮的。”他頓了頓，眼前浮現出秦可卿那雙含情目：“再備一對白孔雀，聽說她最是喜歡。”
囑咐完，眼神猛然一凜：“晴雯，隨我去榮慶堂走一遭。”他邊走邊整理衣冠，心道：“秦家許親，賈珍必會得風聲，必須趕在他有所動作之前，把事兒定死...…”。
榮國府內，賈母正歪在羅漢榻上聽鳳姐說笑話。琥珀打起簾子通報時，老太太眯著眼笑道：“珩哥兒來得正好，鳳丫頭剛說到...…”
“老祖宗。”李珩搶先上前行了大禮，起身時眼中帶著掩不住的喜色：“孫兒特來報喜。今早工部程尚書做了媒，替孫兒說下了工部郎中秦業之女，孫兒已上門去見了，秦家也已允了親。”他說這話時聲音清朗，特意提高了些，確保外間伺候的丫鬟們都聽得真切。
屋內霎時一靜。王夫人撚佛珠的手猛然一頓，她麵上不顯，隻微微蹙眉，心中卻已在盤算：“這必是借著定親的事，討債來了”
鳳姐笑得眉眼彎彎：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怪道今早我院裡喜鵲叫個不停。”她偷眼打量李珩，見他今日格外精神，月白長衫襯得麵如冠玉，心道：“這珩大爺平日裡便俊俏的不得了，今日倒更像個新郎官似的，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賈母先是一愣，隨即拍著榻沿笑道：“好！好！秦家那姑娘我也聽見過，之前還說，要定給東邊蓉哥兒做繼妻，那丫頭是個萬裡挑一的品格，隻是你珍大哥存了要拿捏秦家的心思，便一直拖著，不想倒是讓你訂了去，可見秦家那孩子也合該跟咱們家有緣。”她向李珩招手，眼中滿是慈愛：“來，坐我跟前細說。”
李珩挨著賈母坐下，將提親經過娓娓道來。說到程尚書親自做媒時，他餘光瞥見王夫人捏著帕子的手指驟然收緊。待說到秦可卿時，他耳根微紅，聲音不自覺地放柔：“她倒是個端方識禮的，性子也寬柔，倒是個能待人的。”
賈母見他這般情狀，心中了然，摩挲著他的手背笑道：“可見是緣分再也不錯了。”她忽然想起什麼，轉向鳳姐：“既已納吉，接下來該行聘了。鳳丫頭，把當年咱們家給你的聘禮單子找出來參照。”
鳳姐脆生生應了，卻聽王夫人淡淡道：“老太太，珩哥兒畢竟不是咱們府上正派玄孫，用迎娶鳳丫頭的規格怕是……不妥…...”她麵上帶著笑，眼中卻閃過一絲陰鷙。
賈母當即沉了臉：“糊塗！珩哥兒祖父與咱們老國公是過命的交情，他如今又認在你們老爺名下，怎麼用不得？”轉頭對李珩溫言道：“你彆理這些，自有我給你做主。”
李珩見賈母如此，心中有些感動，起身長揖：“正要請教老祖宗。孫兒父母早逝，這些禮數實在生疏。”他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又被喜悅取代。
賈母見他如此，便覺有些心疼，拉著他手細細分說：“這六禮啊...…”。她掰著手指，一件件數來，眼中滿是慈愛。說到納征時，特意強調：“這聘禮要體麵，卻也不能太過，免得人家覺得咱們拿銀子壓人。”
鳳姐插嘴笑道：“老祖宗放心，這些交給我辦。”她眼珠一轉：“秦家雖不是大富大貴，可秦大人到底是工部營繕司的郎中，咱們聘禮既要體麵，又得雅致。”她心中已在盤算，正好借著這機會，讓他給我把那麝香的毒去了。
“正是這話。”賈母點頭，又對李珩道：“記得聘禮裡，添上兩對上等的玉如意，取個事事如意的好彩頭。”
王夫人忽然開口：“聽聞秦家有個兒子體弱，不如再加些人參、靈芝。”她麵上帶著關切，心中卻想著要借機探聽虛實。
李珩心知肚明，恭敬道：“二太太想得周到。秦家兄弟確實單薄，我會親自給他調理。”他想起秦鐘那瘦弱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憐惜。
正說著，外頭傳來寶玉歡快的聲音：“老祖宗，我得了好茶…...”。話音未落，人已掀簾進來。聽賈母說李珩定了親，寶玉竟比當事人還歡喜：“珩大哥倒是好福氣！”他眼中滿是真誠的喜悅，毫無半點嫉妒，這顯然是沒見過可卿的品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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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笑罵：“你倒比你珩大哥哥還高興。”又對李珩道：“既如此，明日就讓鳳丫頭替你帶人去秦家過禮。你年輕臉皮薄，這些事交給她們婦人操持便是。”
“是，那就有勞二奶奶了。”李珩趕緊起身，給鳳姐行了一禮。
“嗬嗬……瞧瞧，這訂了親，說話嘴都甜了不少，我既受了你這一禮，自然少不得替你去做那跑腿的差了”。
賈母又問起和程尚書的交情，李珩倒是沒藏著掖著，賈家本就身在官場，隻要稍加探聽便能知曉，況且，這種事兒也沒必要藏著。有程尚書的交情，王夫人也不敢做的太過，雖然程墨並非勳貴之家，可畢竟是當朝工部尚書，人家可是賈政這個工部員外郎的頂頭上官。
李珩再三拜謝。臨走時，鳳姐借著機會送出門，直追到廊下，壓低聲音道：“珩兄弟放心，我保管把事兒辦得風風光光。隻是...…”她欲言又止，往東邊寧國府方向瞥了一眼：“那邊之前一直存著娶秦可卿進門的心思，你多留個心眼。”
李珩眸光一冷，袖中手指緩緩收攏：“多謝姐姐提點。”他望著遠處寧國府高聳的屋脊，心道：“賈珍，現在全府都知道秦可卿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看你還能耍什麼花樣？不過...…是時候得抓他的小辮子了，做到有備無患！”。
暮色漸濃，榮國府的燈籠次第亮起。李珩走出大門時，嘴角微揚，知道明日這個消息就會傳遍整個賈府，包括東邊那座奢華的寧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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