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閣的生意依舊如火如荼,每日天不亮便有馬車在鋪子外排成長龍。限量發售的規矩絲毫未改,反倒讓那些富貴人家的太太小姐們愈發趨之若鶩。
公子珩三首閨閣風的詩詞,引得秦淮河兩岸無數癡情怨女紛紛來訪,隻因那“易尋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說出了她們的不甘;那一次次“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的悔不當初;還有“輕解羅衫,獨上蘭舟”的孤寂無法排遣的鬱悶。這萬般不由人的幽怨,竟能被公子珩隻寥寥幾個字便一語道破其中味,可見這位公子珩是個懂人的。那些青樓妓館中的清倌花魁,紛紛跑去店裡遞帖子,隻求能與公子珩一見,有的甚至願意奉上金銀珠寶,也要見一見這位公子珩。
周先生和楚青慈整日忙的腳不沾地,不過,楚青慈倒是越發從容自信,若走在街上,旁人隻會將她認作是哪個府裡的官太太或是少夫人,必無人敢相信她隻是個仆婦下人。周楚楚偶爾也去鋪子裡幫忙,引得無數才子前去聽她誦詩。李珩卻已不再為這些瑣事分心。
鷹叔從戶部回來那日,袖中揣著的地契還帶著淡淡的朱砂印泥香。李珩接過那張薄薄的紙,指尖在桃花山三個字上輕輕摩挲,忽然輕笑一聲,朝在身邊伺候的媚人道:“走,把其餘人喊上,套車,一起去瞧瞧咱家的新產業。”
?暮春初夏時的桃花山,正是人間絕色。漫山遍野的桃樹開得恣意,粉白的花瓣被山風一吹,便紛紛揚揚落成一場香雪。田陌邊緣的杏樹才謝了花,嫩綠的葉子間藏著青澀的小果。幾株老柳垂著碧玉般的絲絛,在山澗旁隨風輕擺。
李珩負手站在半山腰,望著遠處層巒疊嶂。山風掠過他月白色的袍角,帶來鬆柏特有的清冽氣息。
爺,您看”。晴雯捧著山坳處兩眼汩汩冒出的山泉水,笑的一臉燦爛:“這泉水清得很,嘗著還帶甜味。”
李珩蹲下身,掬一捧泉水飲下。果然甘冽異常,隱約還帶著鬆針的清香。他眯起眼睛,忽然問道:“你說,若是把這泉水引作溝渠,環山而下,最後彙成個湖,再把這溝渠周圍的田地和湖裡,全都栽滿了各種各樣的花......”。
晴雯和墨羽瞬間同時張大了嘴。晴雯眼裡閃過無數小星星:“哇,那也太美了,隻是想想都覺得好!”
墨羽忙湊近了低聲朝晴雯道:“姑娘可莫要拱火了,若是真要那般做,那少不得要花費不少銀子。”
“好!既然晴雯說美,那咱就這麼乾!”沒等墨羽再勸,李珩已然大聲的宣泄著心裡的決定。瞬間,晴雯再次美目泛彩:“真好”。其實,她想說的是:爺真好!
“驚鴻姨娘!你不趕緊勸勸?那可是實打實的要燒銀子……”。可人兒趕緊悄悄拽了下驚鴻的衣角。
“爺說了,銀子賺回來就是用來花的,不勸,隻要爺高興,隨他折騰。”驚鴻癡癡的看著自家男人,臉上淺淺的酒窩愈發明顯。
“你就不怕爺把銀子耗光了,到時候……”。麝月也有些擔心,爺還真是不拿銀子當錢使啊。
“若真有那種時候,我去討飯來養活爺!”驚鴻這話說的聲音不大,卻讓一旁幾個女子感覺振聾發聵,如同那大呂洪鐘,震得人心裡發顫。
“驚鴻姨娘說的好,到時候奴婢陪您一起討飯!爺隻要不把紫綃攆出去,爺走到哪,紫綃就跟到哪。”
“我……我反正是不走的,攆也不走!”綺雲咬著牙道。
“嗯!”曾經的揚州瘦馬柳家姐妹,齊齊點頭,異口同聲。
“好好的說這些?咱們爺是什麼人?那可是要做大事的人!驚鴻姨娘,諸位姑娘,今日紅鸞就說一句話,咱們日後再看分曉,咱們爺……日後必成大事!”紅鸞說不出他到底哪裡與眾不同,卻又總覺得,他處處超凡。或許,這便是爺的與眾不同吧。
“咦?爺!奴婢再喝幾口,好甜……”。周若若剛又彎腰去掬泉水喝,便覺身子一空。竟然是被爺一條手臂夾在了腋下。帶著她就走回了小路上。
“那水雖甘冽,卻不可多喝,小心鬨肚子!”他湊在她耳邊,低聲道,語氣裡卻帶著讓她不敢再鬨的執著。
“哦!”答應出聲,周若若才驀然驚覺,爺好霸氣喲!
?當夜的書房裡,燭火亮到三更。鋪開的宣紙上,墨線縱橫交錯勾勒出一幅桃源勝景:山腳下的工坊區井然有序,便於取水製香,也更方便交通運輸。半山的工舍用來安置將來在這裡做工的人生活歇息。山頂之上,一座恢宏的大宅依勢而建,連同最山頂之巔那寬闊的崮頂上,都明顯繪出了一所廟宇得輪廓。
兩條銀線般的溝渠自山泉處蜿蜒盤旋而下,最終在山坳處桃花林邊緣,聚成一汪碧湖。最妙的是那些星羅棋布的田畝,被朱砂細細標著“春蘭、夏荷、秋菊、冬梅......”。
“不僅要種四季花卉。”李珩蘸了蘸墨,在湖邊又添了幾叢蘆葦,“還要栽些果樹。後山那片鬆柏林正好取鬆脂製香,坡地上的薄田全改成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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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鋒忽然一頓。他望著畫中那座隱在桃林深處的宅院,恍惚間似乎看見自己憑欄遠眺的模樣。春風過處,滿山的花瓣如雨紛飛,落在硯台邊尚未乾透的墨跡上。身邊幾個佳人環繞,被他箍在懷裡的女子,似是可卿,又似是驚鴻,可那張巧笑嫣然的笑臉兒,卻分明是鳳姐兒的麵龐,黛玉的雙眸……。
半月後的桃花山,已然換了模樣。至少二三百工匠民夫分散在各處,或沿著新辟的山路往來穿梭,或三五成群,喊著號子打夯;另一側的山崖邊,就地取石的工人們熱火朝天舉錘開鑿,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驚起林間棲鳥。墨羽曬黑了不少,正扯著嗓子指揮人搬運木料:“東廂的地基再挖深些!食堂的灶台,必須用青磚砌......”。
山泉處,十幾個老匠人正在開鑿溝渠。清冽的泉水順著新挖的土溝潺潺流下,在陽光下閃著碎銀般的光。
李珩站在半山腰的老梅樹下,指尖撫過粗糙的樹皮。這些遒勁的枝乾曆經風霜,待到寒冬時節,想必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絕景。
他忽然想起前世背過的《桃花源記》,唇角不自覺揚起。如今,這滿山桃花,百株老梅,不正是他的桃源?
?暮色漸濃時,李珩獨自登上山頂。遠處炊煙嫋嫋,山腳的工地上點起了星星火把。晚風送來工匠們粗獷的山歌,混著新伐木料的清香,竟比任何名貴香料都更令人心曠神怡。
“等引水的溝渠挖通,就先在湖邊栽些垂柳;趁著季節,應季的花樹也要儘快移栽下去,有些花種也要趕快播撒入土......。”
他輕聲自語著,忽然瞥見崖邊一株野生的山茶。紅豔豔的花朵開在蒼苔遍布的岩石間,在暮色中灼灼如火。
李珩俯身折下一枝,彆在腰間玉帶上。
山風驟起,滿山的桃樹沙沙作響,仿佛在應和著他胸腔裡那顆越跳越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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