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剛過,李珩便命人將府門緊閉。門房小廝將一張灑金箋貼在朱漆大門上,那偶感不適,謝絕訪客八個大字寫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晨露未乾,那小廝眯著眼細看,暗自嘀咕:“爺這字愈發有筋骨了,隻是這二字寫得太精神了些...…”。
東府那邊,賈珍正歪在黃花梨羅漢榻上呻吟。自昨夜起腹中便翻江倒海,到後半夜竟鬨得連褲子都險些提不上了,虛脫的沒了半點氣力。偏生今早又得了消息,說李珩因在他府上飲宴吃壞了身子,竟閉門謝客,賈璉也正躺在家裡哼唧著。賈珍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連褲帶都來不及係緊,便喚來貼身小廝:“快!快去請大奶奶過來!“
昨夜賈珍肚子疼折騰了大半夜,尤氏自然也是不好睡下的,此時正在梳妝,銅鏡中映出一張憔悴的芙蓉麵。聽聞傳喚,手中玉簪險些跌落。她輕歎一聲:又要去應付那黑了心的...…”。待到了賈珍跟前,卻見他麵色蠟黃,額上冷汗涔涔,說話都帶著虛浮:“你快...…快去後邊府裡...…帶上那盒老山參...…去瞧瞧那珩哥兒,如今他是襲了爵位的人,若是在咱們府上吃壞了肚子,傳出去豈不成了咱家怠慢貴客?隻說是我特意叮囑的”。
尤氏的轎子剛在李府角門停下,紅鸞便笑吟吟迎了出來。這丫頭今日穿了件杏紅撒花比甲,腰間五彩絲絛隨風輕擺。“珍大奶奶來得正好,”紅鸞福身道,爺剛還念叨您呢。”
穿過回廊,但見庭院中花木扶疏,畫眉在籠中婉轉啼鳴,哪有半分病氣?轉過紫藤花架,便見李珩倚在臨窗湘妃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方青玉鎮紙。
“珩兄弟這是...…”。尤氏話音未落,李珩已起身相迎,讓丫鬟去奉茶。他今日穿了件月白杭綢直裰,腰間鬆花綠汗巾襯得人如修竹。見尤氏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唇角微揚:“大嫂子莫怪,我若不說病了,他怎舍得放你出來會我?”
說著忽然執起尤氏手腕。那皓腕上一道青紫淤痕格外刺目。李珩眸色一沉:“為著請我,他為難你?尤氏慌忙要抽手,卻被他握得更緊。“已是好了的……”。
“哼!”李珩冷笑,從袖中取出青瓷小盒,親自為她塗藥。那藥膏清涼,卻讓尤氏心頭湧起暖意。“昨日紅鸞那丫頭,在他酒裡加了點料”。他低聲道,“夠那兩個黑心肝的受用三五日了。”
尤氏一怔,隨即明白過來,看著小丫頭子奉了茶出去,才臉上一熱,嚶聲問:“你……你是故意的?”
李珩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就著剛敷好的藥,拇指輕輕摩挲她腕上尚未消退的青紫痕跡,眸色微冷:“他前日那般刁難於你,連手腕子都給掐紫了,我若不讓他吃些苦頭,給你出口氣,怎對得住你我的情分?”
尤氏聞言眼圈微紅,忽覺身子一輕,已被李珩打橫抱起。男人身上沉水香混著書墨氣息撲麵而來。“既然來了…...”他在她耳邊低語,“總要坐實的名頭,讓我好好受用一番...…”。
半月過去,西城鋪子裡算盤聲不絕。周先生捋著胡須笑道:東家這字畫真奇,昨兒忠順王,特意派人定了兩幅字,說是要獻給陛下和老太妃的。”
楚青慈從櫃台取出錦盒,遞給了小雪團子:“這是新配的茉莉香膏,主子說要送去給林姑娘使的。”
桃花山工地上,工匠們正夯實地基。墨羽指著圖紙道:“按爺吩咐,這處水榭要引活水過來的。”李珩點頭,忽見山腳野茉莉開得正盛,折下一枝把玩:這香氣倒適合黛玉...…”。
回府路過榮國府門前,恰好遇見探春的轎子。三姑娘掀簾笑道:“珩哥哥,我新臨了你的字,您指點一二吧?”
李珩早吩咐駐了馬車,,下車走過去親自接了,笑著道:“趕明兒叫上四妹妹過來,愚兄這趟去桃花山回來,又給你尋了些小玩意兒回來。”
“咯咯……,那卻是不等四妹妹了,我這便要隨著珩哥哥去看的,省的她又要搶我的。”探春說著,便快步走向李珩的馬車,竟然連貼身的丫鬟也不曾喚。李珩搖頭寵溺的一笑,隻好由著她,先伸手扶了她上馬車,才轉頭又囑咐了探春的丫鬟侍書和翠墨去回老太太,隻說後邊府裡接了三小姐去。
趁著花開似錦,李珩又讓鷹叔操持著,多雇傭了些人手,另尋兩處院子租了,大力收花造香水,那香皂肥皂的製造是需要些時日的,也是加大配置,隻等時辰到了,便切了塊拿紙張包好了送去鋪子裡發賣。
李珩這半月來,日日都在書房消磨時光。晨起必先寫一幅字,那狼毫筆在澄心堂紙上行走如飛,墨跡酣暢淋漓。午後便在花梨木畫案前作畫,今日畫的是院中那株老梅,明日又描摹池畔新開的芍藥。
“爺的畫越發精進了。”綺雲捧著新沏的龍井進來,見案上那幅《墨荷圖》栩栩如生,不由讚歎。
李珩擱下筆,接過茶盞輕啜:“不過是消遣罷了,等夜裡,畫幅你的春宮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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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整日就知道做筏子作賤奴婢”。綺雲早羞紅了臉。既已讓爺得了身子,她便一心都在爺身上了,憑他要畫什麼,她哪裡還有不許的?
茶煙嫋嫋中,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今兒初幾了?林姑娘說好要來的。”
“今兒十五,林姑娘一早就遞了帖子,說未時醒了晌覺就過來。”一旁的麝月抿嘴一笑:“寶姑娘和榮國府裡大奶奶,二奶奶也說要一同來賞花呢。”
賞花?也不是不行,佳人賞花我賞豔,倒也相得益彰。
未時剛過,黛玉的轎子便到了。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繡梅花的褙子,襯得人如新雪初霽。才下轎,就聽見身後寶釵的聲音:“顰兒倒是來得早。”
李珩親自迎到二門,見三女各具風姿:黛玉清雅,寶釵端莊,李紈溫婉。他笑著拱手:“今日我這院子,可真是蓬蓽生輝了。”
李紈笑著道:“隻怕珩兄弟嘴裡這般說,心裡已在厭著我們又來討茶吃了。”她倒是習慣了跟李珩笑鬨,平日在那邊,也就跟鳳姐幾個說幾句嘴,可一見李珩,她心裡便不由高興了三分,誰讓他是個會說俏皮話兒,又知道哄人高興的了。
眾人移步到後園涼亭。亭邊幾株西府海棠開得正豔,石桌上早已擺好茶點。李珩命人取來新製的茉莉香露:“林妹妹試試這個,比上回的清淡些。”
黛玉接過那青瓷小瓶,輕輕一嗅,眉眼頓時舒展開來:“這個香氣好,不似那些俗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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