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素來起得早,天剛蒙蒙亮,她便已梳洗完畢,獨自在院中散步。晨霧未散,山間露重,她攏了攏素色披風,沿著青石小徑緩步而行。
忽聽得身後腳步聲輕緩,她回頭一望,見李珩正執著一盞琉璃燈走來,燈影搖曳,映得他眉目如畫。
“紈姐姐起得真早。”他微微一笑,聲音溫潤如玉。
李紈略略點頭,道:“山上清靜,醒得也早些。”心裡卻暗暗道:之前都是喚大嫂子的,如今他怎生又叫姐姐了?
李珩走近幾步,將燈盞往她這邊偏了偏,道:“霜重路滑,我陪姐姐走一程。”
李紈本想推辭,可抬眼見他神色坦然,倒不好拂了他的好意,隻得輕聲道:有勞了。”心裡卻想起,之前他送的那燈罩上一句詩:願為簷下燈,夜夜照君影
兩人並肩而行,李珩的衣袖偶爾擦過她的披風,帶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他忽然停下腳步,伸手拂去她發間一片落葉,指尖似是無意地掠過她的鬢角,低聲道:“姐姐發間沾了葉子。”
李紈心頭微跳,麵上卻不動聲色,隻微微側首避開,道:“多謝。”
李珩收回手,唇角微揚:“何必這般客氣?一筆可寫不出兩個李字,你我可是一家人。”
晨霧未散,黛玉獨自倚在桃花山彆院的回廊下,望著遠處山嵐繚繞,手中捧著一卷他新整理的《漱玉詞》,卻半晌未翻一頁。秋風掠過,幾片枯葉打著旋兒落在她裙邊,她低頭瞧了瞧,輕輕歎了口氣。
忽聽得身後腳步聲漸近,黛玉未及回頭,便覺肩上一暖——一件銀灰色雲紋鬥篷已輕輕披在她身上。她側眸一瞥,正對上李珩含笑的眼。
“晨露寒重,!你怎麼不多穿些?”他語氣雖不悅,但聲音溫潤的似含了糖,指尖在她肩上輕輕一攏,便又規矩地收回。
黛玉微微垂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鬥篷上的暗紋,低聲道:“不過是出來透口氣,倒勞你掛心了。”
李珩也不多言,隻在她身旁站定,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遠處山色。半晌,才道:“這山上的景致,倒比府裡裡開闊些。”
黛玉輕輕“嗯”了一聲,目光仍落在遠處,卻忽覺袖口微沉——低頭一看,竟是一枝新折的秋海棠,花瓣上還凝著晨露,嬌豔欲滴。
“方才路過花圃,見這花開得正好,想著妹妹或許喜歡。”李珩語氣隨意,目光卻不著痕跡地落在她臉上。
黛玉指尖輕觸花瓣,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卻又很快抿住,故作淡然道:“你倒是有閒情,無事可做麼?今日不用去看那提花機?”
李珩低笑:閒情倒談不上,隻是見妹妹喜歡,便順手折了。”頓了頓,又道,這花雖美,卻不及妹妹昨日寫的那首《詠菊》有風骨。”
黛玉聞言,耳尖微熱,偏過頭去:“胡說什麼,不過是隨手偶得罷了。”
李珩卻不依不饒:“‘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這句子,可不是隨手能寫出來的。若真是偶得,妹妹也是世間妙手了,有道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妹妹這手,豈不是絕妙?”
黛玉心頭一跳,抬眸看他,卻見他目光灼灼,笑意裡帶著幾分認真。她一時不知如何接話,隻得低頭擺弄那枝海棠,輕聲道:“你……倒是記性好。”
李珩笑而不語,隻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遞給她:“山上風大,妹妹若覺得冷,不如先回屋裡?待會兒用早膳時,我去做些暖胃的粥過來。”
黛玉接過帕子,指尖不經意與他相觸,如觸電般縮回,臉上飛起一抹薄紅。她匆匆攏了攏鬥篷,低聲道:“我……我自己回去便是,不勞你費心。”
說罷,她轉身欲走,卻又在廊角處頓了頓,回頭瞥了他一眼,輕聲道:“這海棠……謝謝珩哥哥。”
李珩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唇角微揚,低聲道:“不客氣,小寶貝兒。”
午後,李紈獨自在彆院的書房裡翻閱詩集,忽聽門扉輕響,抬頭見李珩倚在門邊,手裡捧著一卷書,笑吟吟地望著她。
“姐姐也愛看詩?”他走進來,目光掃過她手中的《漱玉詞》。
李紈合上書,淡淡道:“閒來無事,隨意翻翻,聽林丫頭說,這書是你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