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卻恍若未聞，身子微微前傾，對李珩道：“繼續說。”
“陛下，此乃肝陽上亢之症。”李珩的聲音漸漸堅定，“陛下日理萬機，憂思過度，睡眠不足，導致氣血虧虛，不能儘達於腦，加之...…”他忽然壓低聲音：“殿中龍涎香過濃，反傷龍體。”
刑部尚書韓昭厲聲喝道：“歸寧伯大膽！竟敢妄議陛下龍體...…”。
“你給朕閉嘴！”皇帝抬手製止，眼中精光閃爍，一臉欣喜的看向李珩：“愛卿既知病因，可有解法……”。
李珩重重叩首：“此症不能根除，卻能壓製調養，臣敢保證，能用針灸之術為陛下診治，隻需七日之內行針三次，便可保陛下三月之內，不會再引發頭疼，不過……陛下需得注意休養，每日睡眠，不可少於四個時辰。臣以金針，取百會、風池、太衝三穴，輔以...…”
“好！哈哈……宮中太醫連朕的病因都查不出，卻不想你隻是瞧著，就能說的如此精準，朕信你！”皇帝突然拍案而起，冕旒玉珠碰撞出清脆聲響，“明日巳時，朕在養心殿等你來行針。”轉頭對戴權道：“速送歸寧伯出宮宣旨。”
李珩再拜起身時，瞥見一旁秦業驚愕的目光中混著擔憂，程尚書捋須的手停在半空，韓昭陰沉的麵容上寫滿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紫禁城的朱紅宮牆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森嚴。李珩雙手捧著三道明黃聖旨緩步而出，鎏金軸頭在泛著冷光。秦業落後三步跟著，這位素來端正的營繕郎此刻官帽歪斜，補服前襟沾著血漬，額頭上一片血肉模糊。步履虛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宮門外，秦可卿早已在馬車裡等的心焦。見宮門開處，夫君和父親緩步而出，忙跳下馬車，迎了上來。
“夫君……無礙吧？”她眼裡滿滿擔憂。
“嗯！無礙，還升了爵！”李珩把朝廷給自己升爵的聖旨交到她手裡。
可卿心裡大石落地，這才瞧見父親的狼狽模樣，她纖纖玉指猛地攥緊帕子，杏眼中瞬間盈滿淚水。李珩見狀，不動聲色地站在秦業身前，突然鄭重一禮。
“賢……伯爺……伯爺這是……？”秦業一臉驚慌。
“嶽父大人冒雨進宮，跪殿鳴冤，禦前告狀，泣血為可卿求公道，如此情分，當的小婿一拜！”
嶽父大人？小婿？他這是……原諒可卿了？秦業嘴唇哆嗦，蒼老的眼眶裡驀然蓄滿淚花：“賢……賢婿……老朽……”。豆大的淚珠隨著麵皮抖動滑落，摔在昏暗的地上。
“好了，都過去了！待宣旨之後，想必您也該得到升遷的聖旨了，朝堂之上，我主動退讓，陛下不會虧待了你！”李珩朝秦業微微點頭。
不遠處，賈政正焦急地來回踱步。一見那兩道刺目的明黃，他頓時麵如金紙，連朝冠下的冷汗滑入衣領都渾然不覺。
“政世叔。”李珩快步上前，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東府的威烈將軍爵位保不住了。”他敏銳地注意到賈政瞳孔驟縮，又補充道：“不過，好在性命無虞。”如今，已打算跟賈府切割，再叫政老爺，或者二老爺，便有些不妥了。
賈政緊繃的身子突然一晃，竟顯出幾分佝僂之態。他顫抖著拱手：“如此...已是皇恩...皇恩浩蕩...…”。說罷踉蹌著登上馬車，緋色官袍下擺被車轅勾破也渾然不覺。
寧國府正堂前，平日一向不關心家族事務的賈赦，竟然罕見地立在賈政身側。這位襲爵的大老爺生得鷹鼻鷂眼，平日裡渾濁的眼睛此刻卻亮得駭人。他不斷摩挲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竟將多年把玩的包漿都蹭花了。賈珍梗著脖子，拖著條斷腿，掛著那斷臂，跪在最前，朝服後背的麒麟補子隨著粗重呼吸劇烈起伏。
東府犯下大錯，朝廷定是要問罪的，事關賈家權勢威名，也關乎他的官位名聲，他不能視若無睹了。
“聖旨到——寧國府上下人等聽旨”
李珩清朗的聲音驚飛簷下棲雀。賈母的龍頭拐杖重重杵地，屏風後頓時響起窸窣的衣裙聲。王熙鳳死死攥著帕子，探春不自覺地掐住掌心，連最穩重的李紈都忍不住往前傾了傾身子。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賈珍身為功勳眷屬，不思報效皇恩，反目無國法，藐視皇威，仗勢欺人，威逼勳眷，本當收監問斬，依律重處！姑念歸寧伯李珩、營繕郎秦業再三懇請寬赦，朕亦顧念寧榮二公舊日功勳，特旨寬宥。著將賈珍原有三等威烈將軍爵，降為五等雲騎尉，其妻尤氏誥命亦隨降格。欽此。”
賈珍猛地抬頭，額角青筋暴起。待聽到降為五等時，他竟咧開嘴露出個扭曲的笑，伸手就要接旨。李珩卻將聖旨重重拍在他掌心，力道大得讓明黃絹帛發出的脆響。
賈珍怨毒的咒罵聲清晰可聞：“李珩！你不得好死……”。
就在眾人剛要鬆口氣時，李珩一個大嘴巴抽在賈珍臉上：“我不得好死？我死不死尚且不知，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怪不得本爵送你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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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珩回身從秦業手裡接了第二道聖旨：“啪”的一聲，突然展開：
“寧、榮兩府，賈氏上下聽旨！”
“這……怎生有兩道聖旨？”賈政賈赦，連賈珍齊齊大驚。
“陛下另有旨意：查，寧國府賈珍，素來跋扈，目無王法，欺壓勳臣，藐視朝廷罪大惡極，本當滿門抄斬。今特念其祖上昔日之功，著，抄沒寧國府一應家資，遣散一應奴仆。賈珍即刻收監，擇日問斬。賈蓉削去一切職銜，流放南海，永不錄用。令，賈氏門風不正，姑息養奸，當予以重處！榮國府賈赦降為三等將軍，罷黜工部員外郎賈政一應官爵，回家恩養，著，旨到即行！欽此。”
這道聖旨如驚雷炸響，李珩竟將聖旨狠狠抽在賈珍臉上。明黃絹帛劃過空氣的尖嘯聲，讓屏風後的黛玉驚得跌坐在繡墩上。
賈赦滿臉驚慌，撲過去撿起聖旨，與賈政同看時，老臉上的褶子都在顫抖。突然他反手一記耳光，賈珍嘴角當即見了血：“作死的孽障！還敢狂妄？！全家都要給你害的一起陪葬！”這一巴掌力道之大，竟將賈珍的烏紗帽都打落在地。
“咳咳……我……”。賈珍嚇得尿了褲子！收押天牢，擇日問斬！流放南海、永不錄用！他父子不就全完了？就連西府兩位老爺，也削爵罷官，賈家……真的被他害死了，天塌了啊。
“賈珍！你果然豺狼心性，不知悔改！枉我苦心求告，保住你狗命！陛下有言，兩道聖旨，一嚴一寬，如何選取，任由我做抉擇。不是我李珩不仁，是你賈珍自取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等著禁軍上門，拉去行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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