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警幻暗中喚來癩頭和尚與跛足道人:“你二人留在金陵,暗中保護李家上下。”她猶豫片刻,壓低聲音道:“我觀李珩…...與主上容貌有七分相似,我懷疑……他或許就是我等苦尋多年之人。”
癩頭和尚略一沉思,猛地一拍光頭:“哎呀!我說怎麼總覺得看他親切……像!那眉眼,那鼻子……足有七分像!”
跛足道人撚著抖動的胡須,激動的眯眼道:“若真是少主,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二人相視一笑,歡天喜地地領命而去。
晨曦微露時,一行人馬悄然離開桃花山。李珩騎在馬上,回頭望了望漸行漸遠的山影,又看了眼身旁馬車裡哭累睡去的黛玉,朝著前方縱馬而去。
金陵渡口,晨霧未散。李珩一行人登上官船,順水而行,朝揚州而來。黛玉裹著素色鬥篷,臉色蒼白地站在船頭,望著滔滔江水出神。警幻站在她身側,輕聲道:“林姑娘,江上風涼,還是進艙裡歇著吧。”
黛玉搖搖頭,眼中淚光閃爍:“父親病重,我如何能安心……”。
李珩走過來,解下自己那件厚實的披風給她披上肩頭:“林妹妹,保重身子要緊。此去揚州,順風順水,不過三兩日便到。”
黛玉輕輕搖頭:“我沒事。”聲音輕得幾乎被江風吹散。
李珩目光在黛玉單薄的背影上停留片刻,轉頭對紫娟低聲道:“你們姑娘這一路都沒怎麼進食,你讓香菱和雪雁熬些安神的湯藥。”
警幻微微頷首,素手輕抬間,袖中暗香浮動:“伯爺放心,貧道備好了寧神茶。”
正說話間,船夫高聲喊道:“啟稟老爺、姑娘們,前頭是青浦鎮,咱們需要停船補給些水和吃食了!”
“好!停船靠岸後,墨竹你帶幾個人,跟船老大一起去采買些食物回來!青鬆,你帶幾個人,就近尋口水井,打些乾淨的水回來,所有女眷,不許下船。紫綃、冷月,注意把住船兩頭,不許陌生人靠近。”李珩大聲吩咐。
他一直記著警幻的提醒,揚州地界兒如今匪患橫生,前世裡,他見識了人心險惡,人的劣根性會在利益誘惑下,被無限放大,就連這一世,王夫人、賈赦、賈璉、賈珍、賈蓉、乃至戴權等人虛偽、陰狠,自私、貪婪、仗勢欺人,欺軟怕硬、踩低捧高的那些醜惡嘴臉,也同樣讓他深深記著,人心不古。他必須時刻謹記,萬事加倍謹慎,小心駛得萬年船。
而且,這一路走來,沒少遇見成群結隊,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人沿著水路朝金陵方向而去,李珩知道,這些人有一個統一的稱呼——流民!無法在祖籍存活,隻能被迫背井離鄉,成為居無定所,四處乞討,食不果腹的最底層的貧苦百姓。
船靠岸時,日頭已近正午。岸邊蘆葦叢生,幾間茅草屋零星散布。黛玉倚著船舷,李珩剛踏上碼頭,忽見不遠處踉踉蹌蹌走來一行人。
為首的男子約莫四十出頭,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衫,雖打著補丁,卻漿洗得極是乾淨。他麵容清瘦,顴骨高聳,一雙眼睛卻仍透著讀書人特有的清亮,腳步虛浮卻竭力挺直腰背。他每走幾步便不自覺地抬手整理衣襟。
他身後跟著一位麵色蠟黃的婦人,攙扶著兩個容貌相似的少女,約莫十四五歲年紀,另有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緊緊拽著父親的衣角。明顯一家五口,各個麵黃肌瘦,顯然許久沒吃過飽飯。
李珩正欲上前,卻見那文士突然停下腳步,整了整衣冠,又抬手將散亂的鬢發彆到耳後。他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乾淨,隻是指節處布滿細小的傷痕。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做什麼重大決定,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終於邁步向李珩走來。
船上,警幻隻是將左手拂塵交到右手,而那西域歌姬,卻在看似隨意的一伸手間,手裡多了兩枚銀針。這讓警幻心裡不由一震,原本以為她不過就是個狐媚子,沒想到竟然也是個深藏不露有手段的?紅鸞也就罷了,山上那鐵塔般的壯漢、那管事的飛羽、他府裡那管事的無痕、還有船上那個身上背著弓箭的女子……。歸寧伯到底哪裡尋來的這些好手?
哪裡尋來的?說來也幸運!之前找牙行買人,正巧遇上陛下立新後,大赦天下,刑部某位大員為了撈銀子,趁機把一些一身本事的人犯,打入奴籍。再讓心腹以發賣的形式,委托隆昌牙行發賣。
在他眼裡,那些人不過就是不服教化的草莽,屠狗之輩。可他偏偏不知道有句話:仗義每多屠狗輩。恰巧李珩讓鷹叔去牙行,不惜重金,也要挑選有本事的人,所以便有了,墨羽、無痕、和如今改了名字叫飛羽的飛星。鷹叔還特意叮囑了牙行一句,有本事的人,勞煩留一留。之後,再次缺人,鷹叔又去,隆昌牙行和那刑部員官嘗到甜頭,便把之前扣在手裡的紅鸞、冷月連夜從大牢裡送去了牙行,第二日交到李鷹手裡、跟著鐵山一起賣給了李珩。
這幾個下獄時,便已是沒了任何牽掛的,到哪裡也無非就是渾渾噩噩的活著,可偏偏他們遇到的,卻是李珩這個與眾不同的家主。
家主不僅不像其它人家那般,動輒打罵,不拿下人當人,反而禮遇有加,拿他們這些死奴當家人一般。江湖人,最重的便是義字當先,這大半年相處下來,讓起初還抱著得過且過心態的他們,心甘情願為主子爺驅使。
這個西域歌姬就沒那樣曲折了,她確實來自西域,也確實是個歌姬,可那當初帶她來中土的人,見色起意,想要淩辱她。那禽獸身邊有幾個有本事的,古麗婭和同伴終歸雙拳難敵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就在眼看要遭殃時,被人救了,救他的正是輕功高絕、慣於妙手空空的無痕。無痕的輕功,配合她的飛針,加上那個胡僧的毒術……。
無痕受命盯著賈璉,而這兩個胡人,恰好有大用。於是,無痕主動替爺招攬,兩個胡人,也正好要尋個庇護,再加上無痕的援手之恩,一番操作,兩人就成了李家的暗奴。也就有了後來,眠花宿柳的浪蕩公子璉二爺,恰巧就遇上了“賣壯陽藥”的胡僧,而慣於風月的小蓉大爺,也就好巧不巧的“發現了”西域歌姬古麗婭。再然後……珍大爺就倒上血黴嘍。璉二爺也就因此禁足,整天在家跟璉二奶奶磨牙,越磨牙倆人鬨得越僵,李珩……等著正式接收鳳丫頭當坐騎的機會自然也就越大。
喜歡紅樓新君請大家收藏:()紅樓新君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