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薛家到皇宮，已過了午飯的時辰，李珩直趨宮門，問明陛下正在禦書房裡看折子，便讓人通報。
未及，皇上便宣召進禦書房覲見。李珩進內，先行禮叩拜了，皇帝令賜座賜茶。李珩卻開口道：“臣還餓著肚子，求陛下賞臣口吃的！”
皇帝一愣，嘴裡雖笑罵道：“你這混賬東西，倒是越發大膽了，居然敢蹭飯蹭到朕這禦書房來了？”卻還是忙令人去禦膳房傳了湯菜點心來給他充饑。
“陛下！揚州還有蛀蟲，隻是藏的深些，之前並未察覺，今兒倒是又問出了七個”。
“可信？”皇帝一聽，就知道他說的這揚州蛀蟲，必定不簡單。
“臣不敢完全確定，卻也八九不離十，是給林如海下毒的他那小妾蘇氏招供出來的。李珩說著，把當初從蘇姨娘那裡搜來的那塊腰牌雙手呈給皇帝。
“她是……老五的人？”皇帝一看那腰牌，瞬間臉色一沉。
先皇本有子嗣五男兩女存世，隱太子李承煜，當今皇帝李承昊，義忠親王李承澤，安順王李承泰，忠順王李承燁。
另有昭華長公主李明華，尚河東裴氏子，當朝駙馬都尉，中書舍人裴雲行。有子弋陽郡公裴景延，娶妻清河崔氏女崔敏。昭華長公主有女裴雪儀，封清源縣君。永嘉長公主李明玥，尚江南蕭氏子，禁軍將軍蕭懷誌。
如今隱太子已死，義忠親王也因幫助隱太子而事敗被賜死，連兒子臨淄郡王李景桓都被關進宗正寺圈禁終生。可當初的親王依舊還是占據排行，皇帝口中所言老五，自然就是說的忠順王李承燁。
“是！據蘇枕雪招供，忠順王麾下有不少能人異士，其中最厲害的便是風雪雷霜四大高手，再之後便是玉狐、破軍、金甲、天狼、黑袍、璃珠六大死士，而蘇枕雪……正是其中之一的璃珠！嘿嘿，不過，璃珠這死士可不怎麼合格，她倒是不怕死，但怕臣其它手段，如今也已然招供，臣覺得，她應該知道忠順王不少隱秘情報，所以，臣不準備殺她，而想將她策反，為我錦衣衛效力，還請陛下允準。”李珩一邊喝湯，一邊如實回奏。
那隨意和大膽的樣子，不僅沒讓皇帝覺得他有何不敬，反而很是欣慰，君臣之間肝膽相照，就該這般自在才好，說明這小子心裡跟朕沒有絲毫隔閡。
皇帝先白了他一眼：“臭小子，你慢點吃！那是襄陽郡主親手做的鳳梨酥，昨日才給朕送來的。”卻見李珩好像反而吃的更快了，看他那副吃相，皇帝都覺得好像有些餓了，然後又言歸正傳道：“錦衣衛人犯的事兒，你自己瞧著處置，罪大惡極者……該如何處置你自己有數，不該心軟的切莫心軟，確實有把握為朝廷所用，倒也不是不能網開一麵。”
“陛下，眼下，詔獄裡關著璃珠，關著趙明德等揚州一眾官員，如今又關進去了趙無傷、周明遠等人；臣……若是趁著薑太虛在揚州抓了那幾個潛藏的官員之際，殺兩個頑固不化的，再放出話去，說有人受不住刑已招供不少事兒……”。
“你想敲山震虎，引蛇出洞？”皇帝眼裡猛然聚起一抹精光。
“陛下，恕臣鬥膽，若忠順王果真……有違律之舉，此時最怕的便是他這些個爪牙會供出什麼於他不利的罪證，若揚州黨羽被錦衣衛拔除乾淨，由不得他不信是真有人背叛了他。臣料定會有人忍不住殺人滅口！而沒什麼自保之力的臣……恰巧又疏於防範……”。
“你……想以身為餌？釣他對你出手？”皇帝失聲道。
“嗬嗬……臣一力攪動揚州時局，將其在揚州布局打破，又親自帶人把那些貪官拘捕入獄，如今鹽幫徹底覆滅，漕幫也已基本肅清；揚州軍政實權儘數歸於朝廷，偏偏臣又不識好歹，當殿請旨查察皇族，這無疑是自尋死路，想來……那位大人物必定將臣恨之入骨……”。
“胡鬨！你可知若是如此，無疑是在拿你自己的性命做賭注！拿朕的錦衣衛指揮使當活靶子！你這是在刀劍尖兒上起舞！稍有不慎……”。皇帝是真有些舍不得這個年輕人。
“陛下！”李珩放下手裡的點心，“噗通”跪地：“倘若為奸人所趁，我大周一旦內亂，百姓必將陷入戰火，生靈塗炭……”。
“那朕就直接……”。
“陛下，若無實證處置皇族，陛下聲望受損不說，其它藩王諸侯將會戰戰兢兢，甚至鋌而走險，得不償失！臣與錦衣衛，本就該是陛下手中最利之鋼刀，為國鋤奸，保國安寧，份內之事！以往有多少錦衣衛為此丟了性命？臣……如今也是錦衣衛一員！他們能做得，臣……這個指揮使，自然也該做得！若能用臣這顆頭顱，換我大周安定，換天下蒼生免於戰火——臣也算死得其所！”
“你……你呀！”皇帝感覺自己胸口似乎有塊大石，堵的喘不上氣，眼角也是猛然一熱。
“陛下放心，臣年幼之時，有相士給臣算過命，說臣乃是久壽之相，此生有大富貴，可位極人臣。如今得陛下恩寵，這位及人臣隻之說已然應驗，臣行商賈之法，所得頗豐，大富大貴也不過如此，既然那相士都看的準這些，那臣必定也是個久壽的！”李珩笑了笑，笑的灑脫，也笑的極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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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何所求？”
“嘿嘿，臣父母早亡，本已無所求，奈何如今訂下婚約，有了些許牽掛，倘若臣……倘若當初那相士看走了眼，臣請陛下一道旨意，準秦氏和林氏兩女自行改嫁，臣鬥膽，請陛下為臣府中那幾個賤籍的侍妾脫籍，讓她們……另覓良人！臣之家產……請陛下派人清算，分發府裡眾人安家之用，其餘……儘獻國庫。”
“閉嘴！朕問的是，此次功成，你想要何賞賜？”皇帝喉嚨發澀，這個混小子啊，他如此年輕，怎會有如此心境？視生死如無物，坦然麵對，甚至能……慨然赴死？李晏啊李晏，你們李家到底是如何能培養出此等忠心耿耿，又才華橫溢之麒麟兒的？
“嘿嘿……臣若僥幸無恙……不需陛下封官晉爵，隻求陛下到時再給臣……再給臣個賜婚聖旨！”李珩臉皮是真厚。
“混賬東西，瞧你那出息！滾！若無緊急之事，這些日子不必來見朕，好生去準備大婚！另外……朕會下旨，讓工部擴修你在新京的府邸”。
“擴修府邸就算了……”。
“不把宅子修大些，你那些嬌妻美妾住的開？朕……等著你回來，親自討那賜婚聖旨！”皇帝說完直接彆開了臉。
“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珩磕完頭，起身退去。
“李……”皇帝猛然一怔，卻還是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沉思片刻後，臉色猛然一冷，沉聲道：“戴權！去供奉殿傳旨！朕……要李珩活！良臣難覓，如今之大周江山，缺不得這個年輕的錦衣衛指揮使！且……朕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當年遺失出宮的皇兒”。
“老奴遵旨！”殿門口的戴權趕緊應聲，他心裡清楚，若先前退去的那年輕人，此次能奏功而歸，恐怕這滿朝文武，再無人能比他更受陛下寵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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