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暄被父親眼中那深沉的忌憚和沉重的語氣震懾住了,重瞳中的戾氣稍減,卻依舊梗著脖子,嘟囔道:“那……那難道就任由他騎在咱們頭上拉屎不成?”
李承燁猛地睜開眼,眼中寒光爆射,卻沒有再斥責兒子,而是將目光轉向一旁如同影子般垂首侍立的楚秋鶴,聲音恢複了冰冷與決斷:
“秋鶴!”
“屬下在!”楚秋鶴立刻躬身,聲音恭謹而沉穩。
“你即刻著手!”李承燁語速極快,條理清晰地下達指令,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
“其一,設法派人,不惜一切代價,尋找寒霜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尋到……”他眼中殺機一閃,“視情況而定,能救則救,若救之無望或恐其落入敵手……你知道該如何做!”
“其二,”李承燁的聲音更加森冷,“璃珠已陷囹圄,天狼亦被生擒,此二人……絕不能再開口!”
“是……!王爺!”楚秋鶴終究還是堅定的答應了。
“第三,”他踱到書案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立刻將府裡那幾個替本王處理‘揚州事宜’,和景喧用的‘大報恩寺聯絡’的管事,尤其是那個總攬外務的老管家李福……推出去!準備好‘罪證’,要足以證明是這幾個狗奴才膽大包天,為泄私憤,瞞著本王私下勾結匪類,妄圖刺殺朝廷重臣!記住,要做得乾淨,讓他們‘認罪伏法’!”
“此事要快!在宮裡的雷霆之怒降臨之前,我們要先‘清理門戶’,給他一個‘交代’!”
“屬下明白!請王爺放心,屬下即刻去辦!定會做得天衣無縫!”楚秋鶴垂首應道,眼中精光一閃而逝,語氣帶著絕對的把握。
李承燁微微頷首,目光再次落到依舊跪在地上的李景暄身上,眼神複雜。他沉默片刻,聲音低沉而嚴肅:
“景暄!”
李景暄抬起頭,重瞳中帶著一絲茫然和尚未完全平息的戾氣:“父王?”
“你,立刻持本王密信,親自去辦幾件事!”李承燁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聯絡鎮北將軍羅天雄!河東都督朱震!武安侯秦烈!”他每念出一個名字,語氣都加重一分,“告訴他們,讓他們務必……‘暗中準備’,‘靜觀其變’!記住,要隱秘!絕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李景暄雖然莽撞,但也知道父親提到的這幾人都是手握重兵、與王府關係匪淺的軍中實權人物,聯係他們意味著什麼,他心頭一震,重瞳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連忙應道:“是!父王!孩兒親自送去!”
“還有,”李承燁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你親自跑一趟,知會青州鹽道轉運使藍嘯東!讓他……近期務必小心行事!所有賬目往來,務必處理乾淨!李珩此獠未死……以他睚眥必報、趕儘殺絕的性子,一旦緩過氣來,必定會對本王麾下所有勢力展開最瘋狂的報複!藍嘯東的位置……首當其衝!讓他務必謹慎!千萬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李承燁說完,仿佛耗儘了力氣,頹然地跌坐回寬大的紫檀木椅中,揮了揮手,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陰霾:
“去吧……都去吧……動作要快!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李景暄重重磕了個頭,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高大的背影帶著一股蠻橫的勁頭。楚秋鶴也無聲地躬身行禮,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出了書房。
沉重的書房門再次關上,將內外隔絕。燭火依舊搖曳,映照著忠順王李承燁那張陰晴不定、布滿陰霾的臉。他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金絲楠木扶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深處翻湧著焦慮、不甘、算計,以及一絲……對即將到來的風暴的深深忌憚。書房內,隻剩下沉香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重。
歸寧伯府,昔日威嚴沉肅的府邸,此刻已被一片巨大的恐慌與悲慟徹底吞噬。
沉重的玄色馬車,如同一口移動的棺槨,裹挾著濃烈的血腥氣和死亡陰影,轟然撞開了府門。當昏迷不醒、麵如金紙、胸前纏裹著厚厚白布的李珩被黑雲紅劍等親衛小心翼翼、卻又無比迅疾地抬下馬車時,整個府邸仿佛被投入了滾燙的油鍋,瞬間炸開了鍋!
“爺!”一聲淒厲到幾乎破音的哭喊撕心裂肺!驚鴻的身影如同被狂風吹折的柳枝,從內院狂奔而出,撲到擔架前!她看著他胸前那刺目的、那洇開的暗紅,看著他緊閉的雙目和毫無血色的臉龐,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心臟!雙腿一軟,眼前發黑,一口氣堵在胸口,竟是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小小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被緊隨而來的丫鬟婆子們七手八腳地扶住,才勉強沒有癱倒在地,隻剩下撕心裂肺、斷斷續續的嗚咽。
“珩哥哥!”幾乎是同時,另一道纖細柔弱的身影踉蹌著衝了出來,正是黛玉。她本就蒼白如雪的容顏,此刻更是褪儘了最後一絲血色,那雙含情目中的秋水,早已被驚駭欲絕的痛楚所取代。看到擔架上生死不知的李珩,那刺目的血紅如同最鋒利的錐子,狠狠紮進了她的心窩!一股腥甜之氣猛地衝上喉頭!
“噗——!”黛玉竟急怒攻心之下,猛地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點點血梅濺落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觸目驚心!她身形搖搖欲墜,纖弱的手死死抓住身邊紫鵑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那雙盈滿淚水和絕望的眼眸死死盯著李珩,聲音顫抖得如同風中殘燭,帶著一種心如死灰的悲鳴:
“上天……難道非要了我的命去不成?他……他若有個三長兩短……還教我如何能活?”字字泣血,句句錐心,那哀絕的神情,仿佛整個世界的光都已熄滅。
前頭榮寧兩府得了這驚天噩耗,亦是大亂。李紈聞訊,臉色煞白,顧不得素日的沉靜,拉著素雲就急匆匆往這邊趕,眼中滿是真切的擔憂與痛惜。鳳姐兒雖素來精明強乾,此刻也是花容失色,瞬間紅了眼眶,一路小跑,頭上的金釵步搖都歪了也顧不上扶正,口中不住念叨著:“阿彌陀佛,這可如何是好?冤家……囑咐了你小心的……”。
探春、迎春、惜春三姐妹更是驚得六神無主,互相攙扶著,眼圈早已通紅,淚水漣漣地跟在後麵。寧國府的尤氏和兒媳許靜姝婆媳倆,亦是得了信就早早趕了來,臉上寫滿了驚惶與憂慮,尤氏更是連連念佛,那眼角淚水盈盈,竟然顧不得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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