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被引至賈母所在的榮慶堂。堂內陳設依舊富貴雍容，但少了往日的喧鬨。賈母端坐在正中的羅漢榻上，穿著深色的常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慣常的慈和笑容，眼神卻比往日更深沉了幾分，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王夫人、邢夫人等在一旁陪著，也都顯得沉默許多，倒是李紈和鳳姐兒，平兒，以及東府裡的尤氏婆媳五女，見他到了，個個眼裡劃過一抹熱切。
李珩上前，依禮拜見：“見過老太太，給老太太請安。”
“快起來，快起來！”賈母連忙虛扶，臉上堆起笑容，“珩哥兒如今貴為侯爺，又是陛下倚重的重臣，老婆子可不敢當此大禮了。快坐下說話。”她示意鴛鴦趕緊看座。
李珩依言坐下，目光掃過堂內，心中了然。賈政作為工部官員，已隨皇帝禦駕北上了。府裡能頂事的男丁，賈璉、賈蓉等，也早已提前出發去新京打點、布置新府邸。
他早已聽聞，新都的權貴府邸區域，幾乎是將金陵城的布局原樣複刻了過去。也就是說，到了新京，榮國府與寧國府依舊比鄰而居，而他李珩的靖安侯府，雖然規模遠勝現在這座，但位置依舊緊鄰兩府，僅一街之隔。這份“鄰居”的情分，看來是甩不掉了。
“珩哥兒，”賈母的聲音將李珩的思緒拉回，她的語氣帶著長輩的鄭重與托付，“今日老婆子請你過府，實是有事相求。”
“老太太言重了，但請吩咐便是。”李珩態度恭敬。
賈母歎了口氣，臉上憂色更濃：“你也知道，府裡能主事的爺們兒，都隨駕北上了。璉兒、蓉兒他們雖先一步去了新京打點，可終究年輕，許多事還需曆練。如今這府裡，就剩下老婆子帶著一群女眷，還有她們大老爺和寶玉……”她頓了頓，搖搖頭，語氣帶著無奈，“他們大老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管事。寶玉……唉，更是個不諳世事的。偌大一個府邸，裡裡外外，全靠鳳丫頭她們幾個勉強支撐著。”
她看向李珩，眼神充滿懇切：“遷都是天大的事。過些時日，待新都安頓好了，聖旨一下，我們這些留在後頭的女眷家口，也得北上。這一路上，千裡迢迢，車船勞頓，府裡又多是婦孺老弱，東府裡珍哥兒還是個吊著口氣兒的……老婆子這心裡，實在是七上八下，沒個著落啊！”
她向前傾了傾身子，聲音帶著托付的重量：“老婆子今日腆著臉，想請珩哥兒。待到北上啟程之日，看在……看在兩家比鄰而居、守望相助的情分上，看在林丫頭的情分上，多多照拂我們府上這些女眷！一路上，幫襯著些，莫要讓她們受了委屈，平平安安抵達新京！老婆子在此，先行謝過了！”說著，賈母竟要起身行禮。
李珩連忙起身，伸手虛扶，語氣誠懇而鄭重：“老太太快莫要折煞我了！此事無需老太太特意囑托，也是責無旁貸的！”
他扶著賈母坐穩，目光掃過堂內幾位夫人，聲音沉穩有力：“且不說兩家舊日之誼，單是看在林妹妹麵上，我又豈能置之不顧？老太太儘管放心！待北上之時，護衛宮眷與勳貴家眷，本就是陛下交托的重任，更是我分內之責！屆時，自當安排妥當，確保府裡一路平安順遂，斷不會有半分閃失！這一路上咱們兩家裡結伴同行，倒是更熱鬨些。”
他這番話，擲地有聲，既是安撫賈母，也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於公，護衛北上隊伍是他的職責；於私……李珩心中念頭微轉，目光仿佛不經意地掠過堂內幾位女眷的身影——李紈、鳳姐兒、尤氏、平兒，許靜姝、這幾個可都已是他的女人！即便沒有賈母的托付，他又怎會允許她們出半點差池？
賈母聽了他這番保證，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大半，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連聲道：“好！好！有珩哥兒這句話，老婆子就放心了！有勞了！”
“老太太言重了。”李珩笑著應承。
“聽說……哥兒如今領著巡檢皇宮的差使，不知……近日裡可曾見過大姑娘？”。賈母試探著問道。王夫人眼裡也閃過一抹亮色。
“嗬嗬，倒是偶爾瞧見過幾回，大姐姐一切安好，如今更是與裴貴妃來往的緊，老太太無須顧念著。”李珩說的是實情。
“如此便好！唉！甚好啊！勞煩哥兒帶句話，就說家裡一切安好，不必掛念。”賈母不自主的歎了口氣。
“老太太放心，今兒進宮，必專程去見大姐姐。”李珩心裡暗暗高興，總算有個借口能去跟元春說說話了。
李珩見賈母心事已了，正欲起身告辭，一旁侍立的王熙鳳眼快，連忙笑著上前一步，攔住了他：“珩兄弟且慢！”她聲音清脆，帶著慣有的爽利勁兒，“你今兒既過來了，省得我和大嫂子再巴巴兒地往你府上跑，碰巧你又是個大忙人，輕易抓不著影兒。不如就著這功夫，把鋪子裡這些日子的賬目順道查對清楚了去？也省得我們回頭再叨擾你。”
李紈聞言，也立刻溫婉地接口道：“正是呢，鳳丫頭說的是。我那布莊子上的賬，也攢了好些日子沒過目了。少不得要請侯爺多耽誤些功夫，替我們瞧瞧。”她語氣柔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賈母坐在上首，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指著王熙鳳和李紈，對著李珩打趣道：“瞧瞧，瞧瞧！珩哥兒啊你這東家當得可真夠威風的！連帶著我這幾個孫媳婦兒，都成了替你管賬的大掌櫃了！老婆子我可沒少跟著沾光！”她環顧了一下自己這榮慶堂，臉上的笑容帶著滿足，“這屋裡使的香皂，抹的胭脂，身上穿的綾羅綢緞，就連平常解饞喝的那桃花釀甜酒，可都是你這幾個嫂子們巴巴地孝敬過來的！可老婆子我心裡明鏡兒似的，這好兒啊，我可不能念在她們頭上！”她故意板起臉，指著鳳姐兒和李紈，“這都是珩哥兒的本事，你做出來的好東西！休想讓老婆子念她們的空頭人情兒！”
王熙鳳一聽，立刻笑著拍手，對著堂內眾人道：“聽聽！大家都聽聽！老祖宗這可不就是‘占了便宜還不念好’的麼？這賬算得忒精明了！既是念著珩兄弟的情兒，那敢情好，往後我們孝敬老祖宗的東西，可就要省下，能多賣二兩銀子啦！”她語速快，又帶著幾分俏皮，引得堂內王夫人、邢夫人乃至伺候的丫鬟婆子們都忍俊不禁，跟著笑了起來，氣氛頓時輕鬆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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