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如同提線木偶,麻木地裹緊破碎的衣衫,失魂落魄、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這個讓她畢生難忘的噩夢之地。
然而,身體逃離了,那巨大的羞恥、恐懼和當眾赤身露體的屈辱,卻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她。而這一切,在她扭曲的認知裡,源頭都是李珩!若不是他步步緊逼,自己怎會落到如此田地?就連香積寺,也肯定是他派人盯著故意引韓尚書和安順王來當場捉奸的!與被人當場抓奸相比,她寧可忍受李景嶽的淩辱!滔天的恨意,在她心底瘋狂滋生!
她猜的不錯,李珩確實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她和晉王,當他得知李景嶽綁了賈寶玉時,本想讓錦衣衛去再抓李景嶽一回,可想了想還是算了,皇帝不可能舍得殺自己的兒子,除非李景嶽造反,不然,即便再抓他十次,也動不了李景嶽。
但,後來聽說李景嶽要王夫人單獨來香積寺,李珩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他沒想到李景嶽會對半老徐娘的王夫人下得去手,雖然說王夫人確實不醜,否則怎能生出元春、寶玉姐弟兩個那般高顏值的兒女,但……要知道李景嶽比他李珩還小一歲……。這不是……典型的他娘的小馬拉破……拉大車麼?
安順王是皇帝的四弟,忠順王的親哥哥,如今掌管大周皇族宗正,也是受命監督晉王……應該說是晉陽郡王李景嶽離京的人;而韓昭執掌刑部,是受李珩邀約,來跟晉王當麵對證他府中下人被殺一案的。哪知道竟然撞到這樣“精彩”的一幕?還真是……讓人猝不及防啊。
殘陽如血,拖著長長的、黯淡的影子。王夫人拖著如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挨近那曾象征無上榮光的賈府大門。失魂落魄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狼狽,羞恥感像無數燒紅的鋼針,密密匝匝紮在心窩裡。
剛才香積寺那一幕幕的不堪,晉王那令人作嘔的嘴臉和粗暴的侵犯,還有李珩那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眼神,輪番在她腦中撕裂、衝撞。
死,曾在她踏出香積寺門檻那一刻,成為最誘人的解脫。可寶玉那張慘白驚恐的小臉驀然浮現在眼前,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了她邁向死亡深淵的腳踝。兒子,她的命根子,她放不下,自然也死不了,而且反而讓她懼怕死亡,她若死了,寶玉可該如何?
幾乎是踉蹌著撲進門檻,府邸熟悉的香燭氣混著塵土味撲麵而來,卻隻讓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冰冷。還沒等她站穩腳跟,一聲雷霆般的暴喝就在榮禧堂炸響,震得雕梁畫棟都似在簌簌發抖:
“毒婦!”賈政一張臉氣得鐵青,額角青筋如蚯蚓般暴突,眼中噴射著擇人而噬的怒火,不等她開口辯解,蒲扇般的大手攜著風雷之聲,“啪”地一聲脆響,狠狠地扇在她臉頰上。王夫人隻覺得天旋地轉,耳中轟鳴不止,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重重摔倒在地,冰涼堅硬的地磚硌得骨頭生疼。
賈政的咆哮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你這不知死活的下賤胚子!三番五次去撩撥珩兒,給我賈家招災引禍!我好好一個爭氣懂事的世侄,待他如養子一般親近,生生被你作踐成仇敵!李毓兄長與我八拜之交,臨終前,更是特意寫信於我,將珩兒托付,可你……,你置我賈家於何地?置我賈政於何地?”
王夫人臉色慘白,卻無從辯解,也無法辯解,此刻挨了賈政的打,她心裡原本的愧疚反倒覺得輕鬆了些。該打!是她對不住老爺,讓人玷汙了清白!老爺打她,反而讓她覺得……這是在讓她贖罪。
“這回更是混賬透頂,竟連累寶玉遭人綁了去!若非祖宗庇佑,全須全尾地回來,但凡我兒損了一根頭發絲,今日我定親手拿繩索來,勒死你這蠢鈍如豬的賤人!你這等不知死活的禍害,趁早休了掃地出門,免得再累我滿門遭殃!”說罷,他轉身就要去尋紙筆寫休書。
一時間,屋裡亂作一團。賈母顫巍巍地拄著拐杖,老淚縱橫地攔在中間,迭聲喊著:“孽障!住手!你真要氣死我這老婆子不成?你若攆了她去,讓寶玉沒了娘,他該如何自處?”李紈麵色慘白,噗通跪下苦苦哀求:“老爺息怒!太太縱有千般不是,萬請看在老太太麵上,看在寶玉麵上……”鳳姐兒也趕忙上前,一邊攙扶賈母,一邊急急勸解:“老爺!使不得啊!休妻豈是兒戲?傳出去叫闔府上下如何做人?太太已知錯了,必不敢再犯!”眾人七手八腳,哭喊勸解,這才勉強將暴怒的賈政攔住。
賈政胸中怒火未熄,猶如熔岩翻湧,見王夫人癱在地上瑟瑟發抖,更是火上澆油,一步跨上前,左右開弓又是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摑下!王夫人臉頰瞬間高高腫起,唇角滲出血絲,眼前金星亂冒。“從今日起,這管家鑰匙、賬簿,一應事務,統統交由老太太另擇妥當人掌管!你不許再沾手一絲一毫!給我滾去佛堂思過!一步也不許踏出門檻!若再敢生事,”賈政指著她的鼻子,一字一句如冰錐刺骨,“定打折你的狗腿,丟出府門!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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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厲聲喝道,“把這丟人現眼的蠢婦給我押回房去!李貴!去!把今天跟去凝香閣的那三個蠢奴才——周瑞家的、鄭華家的、吳興家的!立刻捆了!拖到二門外,打斷雙腿腿!連同她們一家子老小,全部攆出府去!一個不留!滾!”
王夫人聽得肝膽俱裂,蜷縮在地,半個字也不敢多說,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賈政僅僅因為她害寶玉被擄,就要休妻、斷腿……若香積寺裡被晉王淩辱的驚天醜事泄露半分……他怕是真的會當場拿條白綾將她活活勒死!絕對不能……絕不能讓李珩把那醃臢事捅出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王夫人渾身篩糠般抖著,連哭都不敢哭出聲,更遑論辯解半句。婆子們幾乎是拖死狗般將她弄回了自己那間彌漫著檀香卻冰冷無比的屋子。
身體剛挨到冰冷的炕沿,巨大的屈辱和恐慌便將她徹底淹沒。喘息稍定,一個念頭瘋狂滋長:必須封住李珩的嘴!她掙紮著,聲音嘶啞地對唯一留在身邊、同樣麵無人色的心腹丫頭金釧道:“快……快去!請璉二爺……速速來見我!快!”
不過一盞茶功夫,賈璉匆匆趕來。他雖不知凝香閣內情,但府裡鬨出這麼大動靜,寶玉被擄、王夫人被斥責禁足的消息早已長了翅膀。他看著王夫人紅腫的臉頰和失魂落魄的模樣,歎了口氣,隨口勸慰道:“太太寬心,老爺在氣頭上,話是重了些。如今大妹妹已是宮裡的賢妃娘娘,天大的事總能轉圜。等過兩日,老爺消了氣,侄兒再勸一勸,便無事了,哪裡就真能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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