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寧府門前,隻見已然一片素白。高大的牌樓已經豎起,鼓樂棚、孝棚也搭了起來,仆役們正忙碌著用白紙裱糊門窗。府內,從代字輩的賈代儒、賈代修,到文字輩的賈赦、賈政,再到玉字輩的賈璉、寶玉、賈璜,草字輩的賈蓉、賈薔、賈芹等,賈家能到的,基本都齊聚於此,氣氛凝重。李珩與薛蟠先去靈前,對著賈珍的棺槨恭敬地哭拜了一場。賈蓉一身重孝,紅腫著眼睛上前先行了謝禮,才接引二人到內堂敘話。
內堂中,賈赦、賈政都在。賈政一見李珩,臉上便露出濃濃的愧色,連忙起身,朝著李珩深深一揖:“侯爺駕臨,有失遠迎。前日……是寶玉他娘一時糊塗,鑄成大錯,下官已重重責罰了。還望侯爺大人大量,萬勿與那蠢鈍婦人一般見識。”李珩麵上波瀾不驚,伸手虛扶了一下賈政,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政老爹言重了。些許小事,過去便過去了,不必再提。”他巧妙地避開了“不介意”的說法,隻強調“過去”。
正說話間,商議到要派人進宮奏報。賈蓉身上好歹還掛著個五品的龍禁尉虛銜,按例需要報“丁憂”。李珩心中一動,正惦記著宮裡的元春若得知堂兄死訊,必定傷心,自己正好借機入宮探望寬慰。他便主動開口道:“蓉哥兒雖已上了丁憂的折子,陛下想必已然知曉。但依禮,還是該入宮奏聞一遭才好。如今府裡治喪,諸事繁雜,離不得人。本侯願替府上走這一遭。若能替珍大哥……求個身後恩典,也算全了往日情分。大嫂子和蓉哥兒麵子上也好看些。”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仿佛念及舊情。
賈政聞言,更是感動不已,隻道李珩心胸寬廣,不忘舊誼,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一層。賈赦也在一旁連聲奉承:“靖安侯真乃第一重情重義之人!珍哥兒在天有靈,也必感念侯爺恩德!”李珩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起身告辭。他並未立刻出府,而是趁著靈堂內外一片忙亂,悄然溜到後院。
尤氏和許靜姝正被一群女眷圍著勸慰,形容悲戚。李珩上前,假意說了幾句“節哀順變”、“保重身體”的場麵話。趁著眾人不注意,他寬大的袍袖拂過尤氏的腰肢,低聲囑咐:“不許哭壞了身子。”
又借著攙扶許靜姝的動作,在她柔韌的臀峰飛快地捏了一把。那帶著狎昵意味的觸碰,如同電流般竄過兩女的身體,讓她們在悲痛和麻木中,竟不由自主地戰栗了一下,臉頰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紅暈,心中滋味複雜難言。李珩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
他又特意尋到正在幫忙招呼女眷的李紈身邊,借著遞茶水的機會,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飛快囑咐了一句:“莫要累著自己,當心著些。”李紈心中一暖,垂眸微微點頭。
待李珩走到前院廊下,正看見王熙鳳拿著厚厚一疊對牌,站在台階上,柳眉倒豎,口齒伶俐地分派著各項差事,指揮著一群管事婆子團團轉,很是威風。雖瞧見李珩過來,但此時人多眼雜,實在不便上前招呼。鳳姐兒隻得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交彙間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李珩不再停留,出了寧國府,徑直打馬入宮求見皇帝。
皇帝很快召見。李珩進了禦書房,一絲不苟地行了君臣大禮,開門見山道:“啟奏陛下,臣受榮寧二府所托,特來奏聞:寧國府原世襲三品爵威烈將軍,雲騎尉賈珍,於昨日病故。其子龍禁尉賈蓉,已按例上丁憂折子。賈府闔府哀慟,感沐天恩。”他隻奏報此事,絕口不提其他,態度恭謹卻疏離。
皇帝看著階下,挺拔卻帶著明顯疏離感的兒子,心中苦澀難當。他豈能不知李珩是因晉王之事寒了心?這種公事公辦的姿態,比任何控訴都更讓皇帝難受。皇帝沉默片刻,帶著一絲補償的意味開口道:“既是你親自來替賈家奏報,朕便額外施恩。準賈珍仍以三品威烈將軍銜治喪,著禮部派員前往依例賜祭,再賜內帑銀一千兩,以為喪儀之用。”他頓了頓,看著李珩低垂的眼瞼,又道:“另……你回去告知賈府上下,念在你與賈家有些交情的份上,朕特許賢妃明日歸家往靈前吊唁致祭。如今……你便去鳳藻宮走一遭,向她奏聞此事吧。”這無疑是給了李珩一個光明正大去見元春的機會。
李珩心中微動,麵上依舊平靜,代賈家叩謝了皇恩,便告退出來,轉道直奔元春的鳳藻宮。
果然,鳳藻宮內氣氛壓抑。元春顯然已提前得到了消息,正坐在榻上默默垂淚,眼睛紅腫。聽聞李珩求見,她立刻命人宣進。待李珩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元春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悲痛,想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兄,想到家族的凋零,想到自己深鎖宮牆的孤寂,種種情緒湧上心頭,竟放聲痛哭起來:“珩……侯爺……珍大哥……他……他怎麼就……”哭聲淒楚,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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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珩被她哭得心如刀絞,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此悲痛,卻礙於君臣之禮、宮規森嚴,連上前扶她起身、為她拭淚都不能。他隻能撩袍跪在殿中,隔著一段距離,用儘量平穩溫和的聲音勸慰:“娘娘節哀!珍大哥……已登極樂,免受病痛之苦,亦是解脫。陛下已恩準,明日特許娘娘歸家省親,親往靈前致祭。娘娘還需保重鳳體,莫要過度悲傷,傷了玉體。”他不敢多言,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說完便深深叩首,請求告退。
元春見他如此“冷淡”,匆匆便要離去,心中更是淒苦,知道他是個見不得女子啼哭的,定是自己哭得太過,惹他心煩意悶了。看著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元春後悔不已,帕子幾乎要揉碎在掌心。
李珩離開了鳳藻宮,壓抑著心中翻騰的情緒,策馬直奔寧國府。他人還沒進寧國府的大門,皇帝身邊的親信大太監戴權,已然捧著明黃的聖旨抵達寧國府。
聖旨內容與皇帝口諭基本一致:賈珍雖無功於國,且前有薄懲,然感念其先祖有功於國,特賜賈珍仍以三品威烈將軍銜治喪,禮部按例賜祭,京中王公大臣以下,準其前往祭吊。賜內帑銀一千兩為喪儀。戴權宣讀完聖旨,又特意提高了聲音,對著跪了滿地的賈府眾人補充道:“陛下天恩浩蕩!此番恩典,多賴靖安侯在禦前跪著陳情,陛下感其忠義,方格外開恩。靖安侯更奏請陛下恩準賢妃娘娘歸省致祭,以全親情。陛下亦已準奏,並特旨責成靖安侯親率錦衣衛,負責娘娘明日出宮及回鑾之護衛事宜!”
“臣叩謝陛下成全”。李珩對著聖旨行了叩禮。戴權忙上前扶了,故意朝著賈家眾人道:“哎呦,我的侯爺啊,陛下特意吩咐咱家,問侯爺可還有所請否,咱家稍後回宮,也好奏聞陛下。”
“多謝戴公美意……”李珩略一沉思,在賈家眾人的注視下,緩緩拱手,朝戴權道:“勞煩公公代稟陛下,就說……臣李珩覥顏相求,想為尤夫人求個恩典,求一個複升三品誥命的恩典!尤大嫂子向來寬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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