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許靜姝見他如此輕慢,溫婉的眉宇間憂色更濃,連忙上前一步,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忽視的鄭重提醒道:“珩叔慎言!那可是當朝的長公主!聖上的妹子!身份何等尊貴……”她的話沒說完,但那份沉甸甸的分量已然點明。
“那又如何?又不是皇帝的親妹子!”李珩嗤笑一聲,打斷許靜姝的話,那副混不吝的勁兒又上來了,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裡帶著一絲睥睨,“彆說她了,就算是皇後駕到,不就是個女人麼?咱們又沒犯事兒,她還能吃人?”他這話說得輕佻至極,帶著一種近乎狂妄的漠視。
“祖宗!”
李珩話音未落,鳳姐兒已是嚇得花容失色,魂飛天外!那張原本因焦急而泛紅的俏臉瞬間褪儘了最後一絲血色,變得慘白如紙,比剛才的俞祿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驚得幾乎跳起來,也全然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更顧不上周圍還有丫鬟婆子看著,情急之下,幾乎是本能地就伸出那隻戴著碧玉鐲子的手,要去捂李珩的嘴!她的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香風,聲音都變了調:“我的小祖宗!您是真不稀罕這顆腦袋了?還是嫌咱們兩府幾百口子人命長?這話也是能混說?快住口!”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終究沒碰到李珩的嘴唇。
看著鳳姐兒和許靜姝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李珩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覺得有些好笑。他給了鳳姐兒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那眼神裡混合著安撫和近乎寵溺的縱容,仿佛在說“瞧你們這點出息”。
他薄唇微啟,吐出的話語卻依舊驚世駭俗:“看把你們嚇的?這也叫事兒?無妨!你們且寬心。我這就進去把她打發走!你們府裡一堆事兒等著,她倒好,上趕著添亂,真是閒的!”
“你……天爺啊,你安分些吧,祖宗,求……”。鳳姐兒是真怕,怕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
“二嬸子,珩……珩叔,您可快勸勸……”。狗男人,下回累死你!讓你嚇人!
李珩不理會身後鳳姐兒和許靜姝,一甩袍袖,步履沉穩,從容跨過那道雕花門檻。
廳內光線比外麵稍暗,燃著上好的沉水香,煙霧嫋嫋。堂上氣氛凝重的有些嚇人。李珩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居於上首的身影。
永嘉長公主李明玥,一身素雅卻難掩華貴的宮裝,正坐在那寬大的紫檀椅上,儀態萬方,端莊雍容。在李珩踏入廳堂的刹那,她仿佛有所感應,那雙沉靜如深潭、卻又仿佛蘊藏著無數心思的鳳眸,直直地落在了李珩的臉上。四目相對,李明玥眼裡瞬間閃過一抹驚喜。
隻見李珩隨意地走上前幾步,停在堂中,既未撩袍下跪,也未行那標準的臣子覲見天家貴胄的大禮。他隻是隨意地一躬身,草草拱了拱手,那姿態與其說是恭敬,不如說是敷衍,聲音也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隨意:“臣李珩參見長公主殿下。”
“嘶——”幾乎能聽到滿堂倒抽冷氣的聲音。賈母那張布滿皺紋的臉瞬間血色褪儘,握著拐杖的手猛地一緊,指節泛白,枯瘦的手背上青筋都微微凸起。她渾濁的老眼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李珩,心中驚濤駭浪:這珩哥兒今日是撞了邪祟了?還是吃錯了藥?怎的如此不知死活!這可是當朝長公主!皇帝的禦妹!雖非嫡親,卻是聖眷正隆、無人敢輕慢半分的主兒啊!這般輕慢無禮,是要將闔府上下都拖入萬劫不複之地嗎?
上首的李明玥顯然也愣了一下。她那雙沉靜如水的鳳眸在李珩身上打了個轉,掠過一絲極快、難以捕捉的情緒。她下意識地虛抬了抬手,本想說“平身”,可對方壓根兒沒跪,這“平身”二字便生生卡在了喉嚨裡,顯得有些滑稽。她唇瓣微動,最終吐出的字眼帶著點不自然的停頓:“平……免……免禮。”聲音倒是依舊保持著皇家的雍容,隻是那絲微不可察的異樣,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李珩聞言,立刻直起了腰,動作乾脆利落,仿佛卸下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負擔。他哪管什麼“外男不得擅入內帷”、“不得直視天顏”的皇家規矩?規矩?在他眼裡,眼前這位金枝玉葉,不過是個“熟人”罷了,內帷?內衣都看了,還多你個內帷?天顏?卸了妝的素顏算不算?天然容顏嘛!
他目光一轉,毫不避諱地掃過離長公主座位最近的兩人。一個是輩分最高的賈母,他再混不吝,對這位老祖宗尚存幾分敬重,不好放肆。另一個便是寧國府如今的女主人,尤氏。長公主是來祭吊她的亡夫賈珍,她自然要近前陪侍。
李珩的目光落在尤氏身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嫌她礙事。他直接朝尤氏揮了揮手,語氣是理所當然的命令口吻,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大嫂子,讓個座兒!”
“讓……個座兒?”尤氏仿佛聽見了什麼魔咒,嚇得當場一個激靈。
“嗡——”賈母隻覺得腦袋裡一陣轟鳴,眼前發黑!門口的鳳姐兒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渾身像篩糠般劇烈地哆嗦起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胸口劇烈起伏,一顆心在腔子裡瘋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衝破喉嚨跳出來!尤氏本人更是如遭雷擊,猛地一顫,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像一尊被釘在座位上的石像,臉色慘白如紙,連眼珠都不會轉了,哪裡還敢動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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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尤氏毫無反應,李珩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語氣加重了幾分,再次抬手示意:“嗯?怎的?你這椅子就這般金貴?不舍得讓我也坐下歇歇腳?”他眼神裡帶著催促,仿佛在催促一個不懂事的仆人挪開位置。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上首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輕笑:“咯咯咯……”。永嘉長公主李明玥竟掩唇笑出了聲,那雙鳳眸彎了起來,波光流轉,帶著一種奇異的縱容和看戲般的興味。“夫人不必驚慌,隨他便是。”她的聲音帶著笑意,打破了堂內凝固的恐懼。
得了長公主的“赦令”,尤氏才如同提線木偶般,顫巍巍、軟綿綿地試圖站起來。可她雙腿早已嚇得酸軟無力,如同灌了鉛,根本邁不動步子,腿肚子直打轉。一旁她的貼身大丫鬟銀蝶兒眼疾手快,連忙搶步上前。幾乎是半抱半扶地將自家主子從那個緊挨著長公主的座位上攙扶起來,小心翼翼地往後挪去,安置在原本屬於鳳姐兒的座位上。尤氏坐下後,整個人還在微微發顫,眼神空洞,顯然還沒從巨大的驚嚇中回魂。
李珩毫不客氣,一撩袍角,大馬金刀地就在尤氏方才讓出的、緊挨著長公主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他側過身,目光直直地看向身旁的李明玥,仿佛在和一個普通鄰人閒話家常,語氣平淡地發問:“你……來祭吊我珍大哥?”一個“你”字,一個“我珍大哥”,聽得滿堂眾人又是心頭一緊,冷汗涔涔而下。
賈母實在忍不住了,強壓著驚懼,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和嚴厲:“珩哥兒……呃……靖安侯!長公主駕前,不可如此無禮!”她臉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顯然氣急敗壞到了極點。什麼你啊我的?這是能跟天家說話的稱呼?珩哥兒今兒是真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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