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卻隻是隨意地朝賈母那邊瞥了一眼，甚至還扯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語氣輕鬆得像在哄孩子：“老太太不必驚慌，無妨！”這“無妨”二字，在眾人聽來簡直是催命符！
李明玥似乎覺得這場景越發有趣，她微微頷首，順著李珩的問題，用一種刻意放緩、帶著點斟酌的語調回答，甚至還罕見地用了“我”字自稱：“嗯，本宮……呃……我，我驚聞賈將軍仙逝，”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李珩臉上，“知靖安侯……你……與這寧府親厚，特來致祭。”她的聲音放得更輕緩了些，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柔和，“再怎麼說，靖安侯……你可是救過我兩回命了……這話裡的親昵與暗示，讓賈母等人聽得心驚肉跳。
李珩聞言，非但沒有感激涕零，反而像是被提醒了什麼煩心事。他眉頭一豎，毫不客氣地瞪了一眼李明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明顯的指責和嫌棄：“我救你兩回命，那是份內之事！份內！我是護駕的，錦衣衛護駕！懂不懂？再說，救你也沒讓你恩將仇報啊！”
哎吆！他真是得了失心瘋了？嫌命長？在宮裡受了委屈了？還是讓尿憋糊塗了？怎的敢對長公主殿下如此無禮？許靜姝懵了，徹底懵了。賈母幾人已忍不住全身哆嗦起來，這個混賬……這都說的什麼混賬瘋話？
李珩手指下意識地敲了敲座椅扶手，語速快了起來，如同連珠炮，“瞧瞧現在！人家這兒正傷心呢，忙得要命，累得要死！你倒好！跟廟裡供著的菩薩似的，往這一坐就個把時辰！怎的？你渴了？你府上沒水還是沒茶？”他最後一句話滿滿的嫌棄感。
“哎——吆！我的活爹啊！”活爹這詞兒，還是跟那天殺的學會的。
鳳姐兒再也撐不住了，一聲淒厲的驚呼衝破喉嚨，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也顧不得禮儀尊卑，猛地從門邊躥了進來，撲到李珩身邊，一把扯住他，帶著哭腔低聲提醒：“祖宗！親祖宗！你不要命了？這話是能說的嗎？您是要把天捅個窟窿啊？”
許靜姝更是直接被這石破天驚的話語嚇得雙腿一軟，眼前一黑，整個人癱軟下去，幸虧被身後的丫鬟死死扶住，才沒直接栽倒在地。尤氏剛剛緩過一點血色的臉瞬間又變得死灰一片，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
賈母更是如遭重錘，猛地一個哆嗦，再也顧不得什麼，顫巍巍地扶著鴛鴦就要往下跪！王夫人、邢夫人眼見賈母動作，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幾乎同時“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冰涼的地磚，心中一片絕望：完了！完了！如此當眾嗬斥、譏諷長公主，如此大逆不道！誅九族！絕對是誅九族的大罪！這個無法無天的混賬！他怎麼敢？他怎麼敢的啊！
“請長公主殿下恕罪，我賈家萬死不敢怠慢天家貴胄，靖安侯實在無禮，可與我賈家並無乾係……”。邢夫人趕緊急著撇清關係。
“孽障，還不跪下？來人，還不把這口不擇言的混賬拿下，任由長公主殿下處置！”王夫人嚇得徹底沒了底線，隻要賈家能逃過此劫難，就算把李珩打死，隻要長公主殿下不怪罪賈家！那又有何妨？
“我……本宮……”李明玥似乎也被李珩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賈家的反應，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看到瞬間跪倒一片的賈府女眷，她連忙抬手虛扶，“哎？這是做甚？眾卿家，快快請起……本宮並未……”
李珩根本沒心思搭理王夫人和邢夫人兩個蠢貨，卻像是找到了罪魁禍首，他“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跪地的眾人，對著李明玥怒道：“做甚？還不是讓你嚇得？你看看！老太太這麼大歲數的人了！經得住你這麼嚇唬？！”說著，他竟俯身就要去攙扶賈母。
“住口！珩哥兒！你是瘋魔了不成？還不跪下！跪下向長公主殿下請罪！”賈母被他氣得渾身發抖，若非長公主還在眼前，她真恨不得搶過鴛鴦手裡的拐杖，狠狠敲開這個孽障的腦袋看看裡麵裝的是什麼！把他打傻了，或許還能留條活路！
“請……罪？老太太……這是哪兒的話？”
李明玥看著李珩一臉懵的樣子，再看看跪了一地瑟瑟發抖的眾人，竟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她伸出一根纖纖玉指，點了點賈母她們，對著李珩，語氣帶著點促狹的無奈：“這……像是讓你嚇的”。
“我？我……哦！”李珩被李明玥這一指，又看看賈母慘白的臉色和跪地不起的眾人，似乎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大概……也許……是有點過分了？
他趕緊上前，一把扶住賈母的胳膊，試圖把她拉起來，嘴裡語無倫次地解釋，越描越黑：“老太太快起來！諸位快起來！不必如此！她……啊，這個……隻因之前，我不是救過她兩回命嘛！因此，她對我那是一見鐘……一見傾心……不對！是一見如故！對對，一見如故！又感念我的救命之恩，便以身……便與我兩情……情投意合！要……要與我結拜為夫……呃……姐弟！對！是結拜為姐弟！哎呀！都起來吧！老太太您這般跪著，我都緊張的不會說話了！”他這一番“解釋”，簡直是火上澆油，把“一見傾心”、“兩情相悅”、“以身相許”、“拜為夫妻”這些要命的詞都禿嚕了個遍，最後才勉強圓到“姐弟”上，聽得眾人是心驚肉跳，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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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說錯一個詞，賈母就覺得心又往上提了三分。
“孽障！孽障！還敢在此胡言亂語……咳咳咳……”賈母被他這番“肺腑之言”氣得差點當場背過氣去，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老臉漲得通紅。這說的是人話嗎？編排長公主的清譽，還說得如此露骨！就是借八百個膽子給賈府，也沒人敢如此信口雌黃啊！這簡直是嫌死得不夠快啊！
李珩也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看著賈母咳得撕心裂肺，他也有點慌了，猛地扭頭看向旁邊那個正捂著嘴、肩膀一聳一聳、明顯在偷笑的罪魁禍首李明玥，惱羞成怒地低吼道：“笑什麼笑？！李明玥！你來說！快給老太太解釋清楚！”
“哎吆！祖宗！求你了！我給您磕頭了！求求你，快彆再說了！爺！我的親爺啊！”鳳姐兒是真要崩潰了，她撲通一聲跪在李珩腳邊，連連磕頭，隻覺得天旋地轉，這回怕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了！冤家啊，你這張嘴，簡直就是閻王爺的催命符！
李明玥終於止住了笑意，放下掩唇的手，臉上還殘留著忍俊不禁的紅暈。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長公主的威儀，對著跪了一地的眾人，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溫和與不容置疑：“諸位卿家請起。不必惶恐，無須驚慌。靖安侯他……”。
“長公主殿下開恩，靖靖……靖安侯……昨日操勞過度，今日才會滿口胡言，求殿下開恩，饒他一命吧！臣婦……臣婦願以這身上誥命，換他一條活命！”尤氏朝著長公主連連叩頭。
“殿下開恩，開恩啊，靖安侯都是為著我寧國府之事，才操勞過度，以致滿口胡言……求殿下饒命。”許靜姝也隨著婆婆瘋狂叩頭。
“誰胡……”。李珩傻了！
“閉嘴！”鳳姐兒都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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