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靖安侯府門前已是一派肅殺氣息，黑雲、紅劍引著十幾名護衛，胯下戰馬打著響鼻，鐵蹄輕叩青石板，空氣中彌漫著皮革、金屬與清晨寒露的氣息。李珩一身白色勁裝，外罩同色厚披風，立於階前，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整裝待發的隊伍，那股威勢令人不敢逼視。
探春親自帶著賈環匆匆趕來。賈環今日被打扮得格外精神利落：一身合體的藏青棉布箭袖，腰間緊束牛皮帶，腳蹬薄底快靴，頭發緊緊束在腦後，露出尚顯稚嫩卻努力繃緊的下頜。他眼神中雖有對未知的惶惑，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倔強。
探春拉著賈環的手，將他帶到李珩麵前。這位素來以“敏”著稱的三姑娘，此刻臉上是少有的凝重與托付。她對著李珩深深一福，聲音清晰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珩哥哥，環兒就托付給您了。他若敢有懈怠、不聽話，或是惹了禍，您不必顧惜我的臉麵，儘管打！狠狠地教訓！便是打殘了，也是他活該！回頭我自會去稟明老爺，再請家法重責一頓！絕無怨言！”她的話語冰冷而堅定，目光卻緊緊鎖在賈環身上，深藏著難以言喻的心疼與期望。
賈環被姐姐這番近乎冷酷的托付，激得渾身一顫，猛地掙脫探春的手，上前一步，“噗通”一聲跪在李珩麵前，仰起頭，眼中帶著少年人的急切與惶恐，聲音卻異常響亮地宣誓：“姐姐放心！珩哥哥在上！環兒今日蒙您厚恩，給了環兒這大機緣！環兒在此立誓！定好生跟著您學本事！鞍前馬後，唯命是從！絕不叫苦退縮！若違此誓，天打雷劈！我定要混出個人樣來，像……像珩哥哥這般頂天立地！日後……日後也好護著姐姐周全！絕不給姐姐丟臉！絕不給您抹黑！”他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探春聽著弟弟這番帶著血性的誓言，眼圈瞬間紅了。她強忍著喉頭的哽咽，用力將賈環拉起來，緊緊攥著他冰涼的手，聲音發顫，語重心長：“環兒！姐姐不要你立什麼毒誓！也不要你學誰頂天立地！姐姐隻盼著你好生上進，腳踏實地！跟著珩哥哥，學些安身立命、堂堂正正的本事！日後能有個……有個正經依靠，不……不再讓誰小瞧了去，也無需仰人鼻息，彆讓我日夜懸心記掛著你……姐姐就心滿意足了！我能顧你一時，卻終究顧不得你一世，咱們那個家，又是個那樣的……”說到最後，淚水終究盈滿了眼眶，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李珩冷眼旁觀，將這對姐弟的情態儘收眼底。探春的剛強與隱忍，賈環眼中那混雜著恐懼、不甘和破釜沉舟的狠勁，尤其是那句“護著姐姐周全”，讓他對原著中那個猥瑣糊塗的賈環印象有了偏差。這小子，骨子裡倒是有幾分倔強和擔當。
他上前一步，並未扶起賈環，而是伸出手，在那略顯單薄的肩膀上重重一拍！力道沉實，拍得賈環身子一晃，卻咬著牙站穩了，抬頭緊張地看向李珩。
李珩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將他看穿，聲音低沉而清晰，給出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路：“環兒你聽著，我給你兩條路選。”
“其一，”他豎起一根手指；“就如我之前打算的那般，安安穩穩，老老實實去經曆司掛個職。隻要有我在一天，保你衣食無憂，平淡度日。隻要不出什麼大差錯，彆惹禍事，便可平安終老。”
“其二，”他豎起第二根手指，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鷹，“正式編入錦衣衛！不止學文職案牘，更要學搏殺、追蹤、刑訊、刺探！刀頭舔血，險象環生！功勳是用命去搏的！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但隻要不死，熬得住，總有出頭之日！”
李珩的目光緊緊鎖住賈環：“選哪條？想清楚再答！選了第一條，現在我就親自送你去經曆司，替你安排好一切。若選第二條，踏進那道門，生死富貴，就由不得你，也由不得三丫頭和我了！”
賈環身體繃緊，呼吸急促。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姐姐探春。探春眼中滿是複雜，有關切，有擔憂，有萬般不舍，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勸他選第一條安穩的路，但終究沒有開口，隻是緊緊攥著手帕，指節發白。
賈環的目光在姐姐那強忍淚水的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李珩那冷峻威嚴的麵容，最後落在侯府門前那森嚴的騎卒上。一股混雜著屈辱、不甘和強烈渴望的熱流猛地衝上頭頂！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眼神變得異常堅定，對著李珩再次抱拳，聲音斬釘截鐵：
“回哥哥的話！我選第二條路！學本事！立功勳！掙前途！”
“哦？理由？”李珩追問，眼神如電。
“我……我我要變強！”賈環挺直了脊梁，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嘶啞和不顧一切，“我要有一天，也能護著我姐姐！給我姐姐長臉！讓她將來……就算離開了賈府，也能有個靠山！不用再受人的氣！不用再替我擔驚受怕！”他幾乎是吼出了最後一句，眼睛死死盯著李珩，胸膛劇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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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珩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倔強、帶著血性的少年，眼中掠過一絲極其罕見的、真正的欣慰。他緩緩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冷硬，卻多了一絲認可：“好！記住你今日的選擇！記住你為何而選！”
“哥哥放心，環兒……知道該如何爭氣！這是我……的活路！”賈環回答的斬釘截鐵
他不再多言，揚聲道：“含香！”
“卑職在！”一個身形挺拔、麵容冷峻、身著飛魚服的青年校尉應聲出列，正是李珩的心腹，更是皇帝親自下旨，昨日剛抬了靖安侯如夫人的愛妾，錦衣衛鎮撫司的實權人物柳含香。
“把他……”李珩一指賈環，“先帶他去你的‘白虎房’！交給‘老鬼’，告訴他，三個月！三個月把他教會！能學到多少，全看這小子的造化！三個月後，本侯親自考校！學不成，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學成了……”李珩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本侯自有獎勵，還有更硬的本事等著他！”
“是！爺！”柳含香抱拳領命，目光如刀般掃過賈環，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
賈環深吸一口氣，對著李珩深深一揖，然後轉向探春，鄭重道：“姐姐保重！環兒去了！”他眼神決絕，竟真的不再回頭，大步走到柳含香身邊，脊梁挺得筆直。
“環兒……你可要小心啊……。”探春看著弟弟那毅然決然的背影，喉頭哽咽，再也說不出話。
柳含香對李珩微微頷首，帶著賈環，身影迅速消失在侯府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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