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靈柩一路往家廟裡送去臨時停駐,隻等準備妥當了,便回金陵祖塋下葬。雖說沒了李珩的情麵,來路祭送殯的人少了許多,但賈家畢竟占著四王八公十二侯兩家國公的名頭,那些世交的勳貴自然還是有不少,諸如四王八公等榮辱與共的諸世家。
北靜王水溶親率四王八公十二侯的浩蕩儀仗,沿路設棚路祭,極儘哀榮。賈蓉受寵若驚,慌忙上前拜謁,北靜王溫言撫慰,令長府官主祭代奠,自己則特意將賈寶玉喚至近前。
水溶打量著眼前這位銜玉而生的“麒麟子”,言語間滿是賞識,又親手將一串鶺鴒香念珠賜予寶玉,讚其“龍駒鳳雛”,更約定日後要常請寶玉過府敘談。這突如其來的、來自頂級權貴的垂青,如同甘霖灑在久旱的心田。寶玉原本因府中連番變故、父親冷落而蔫蔫的精神,瞬間被點燃,腰杆都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隻覺得自己又“行”了,那些“祿蠹”之言也暫時拋到了腦後。
路途中,寶玉因心情好,又頭一回來到鄉野間,覺得事事新鮮,更是精神百倍。她見鳳姐兒獨坐馬車,想起她之前對自己的疼愛,以及近年來越發的疏遠,想借機轉圜關係,也好再能像小時候那般,慵懶的被她抱在身前,嗅著她身上的香氣,確實愜意舒服。
“不可胡鬨,如今你已成了大人,哪能還來與我同擠一輛車裡?若早說要坐車不想騎馬,也就早讓人替你備車了。等明兒吧,讓人另外給你備輛車來。”鳳姐兒說完,連糾纏的機會都沒給他留,便直接落了簾子。
開玩笑,彆說寶玉,如今這一年多,她連賈璉都不許碰她的身子了,每回賈璉要變著法子的想與她親熱,她都會一語致死,直接讓賈璉暴怒的摔簾子轉身而去。“二爺還是去花樓吧,那些窯姐兒更會伺候人,再者,我這剛養好的身子,可不想沾了贓氣!”賈璉氣惱不已,偏偏又無話可說,誰讓他確實管不住褲襠裡那點事兒,沒少讓她抓住把柄呢?更何況,如今她手裡可攥著大把的銀子,要是惹惱了她,怕是就連那一個月五十兩的“茶水銀子”,她也不會給了。
哎,那個冤家太凶,不許她再讓旁的男人碰,她原本對男女間那檔子事兒不怎麼上心的,可自從被李珩那冤家“哄”著得了手,她倒是知道什麼叫欲罷不能了。如今已吃慣了大餐,誰還會想著喝稀粥?想想李珩再想想賈璉……啐!什麼東西!一個吃到撐一個餓半死,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送殯隊伍在鐵檻寺安置停當,鐵檻寺內,僧眾誦經聲不絕於耳,香煙繚繞,紙灰飛揚。賈珍的靈柩在此暫厝,賈府眾人或跪或立,一片哀戚,隻等今日法事做完才能散去,而且要在此暫時停靈三日,才好上船回南邊去下葬。
鳳姐兒早已疲憊不堪,便攜了平兒等人,退至不遠處的“饅頭庵”——水月庵暫歇。
寶玉在寺中覺得氣悶,又見鳳姐兒離開,便也涎著臉跟了去。庵堂清幽,檀香嫋嫋,寶玉一眼便瞧見了正在院中灑掃的小尼姑智能兒。智能兒自幼隨師傅靜虛常往榮國府走動,與賈府眾人熟稔,尤其和寶玉年紀相仿,往日裡沒少被他逗弄。此刻寶玉心情正好,又見智能兒出落得越發清秀,便嬉皮笑臉地湊上去撩撥。智能兒雖知他是爺,卻也知他脾性,倒是與他也能有來有往地鬥嘴玩鬨,卻又能避開他一些不當的靠近,寶玉覺得無趣,便舍了智能兒,反去撩撥那大了幾歲,更豐滿浪蕩些的智善,果然,智善倒是比智能識趣。
就在這看似閒適的當口,老尼姑靜虛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現在鳳姐兒歇息的禪房外。她覷著左右無人,閃身進來,滿臉堆笑,卻掩不住眼底的精明算計。
“給二奶奶請安了。”靜虛合十行禮,聲音壓得極低,“貧尼此來,實有一樁天大的難事,非二奶奶這等菩薩心腸、通天手段的人物不能解啊!”
鳳姐兒正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聞言眼皮都沒抬,隻淡淡道:“這是說哪裡話,我如今管著兩下裡的事,累的要命,哪還有閒心管旁人的事。”
靜虛卻不氣餒,湊近幾步,聲音更低,帶著蠱惑:“奶奶容稟。是長安府一位大財主,姓張,膝下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名喚金哥兒。原本是許給了長安縣守備的公子,兩家也過了定禮。誰知那長安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內,不知怎的也看上了金哥兒,非要求娶。張家不敢得罪知府,又怕守備家不肯罷休,這就成了‘一女許二夫’的僵局了!如今守備家告到府衙,知府大人礙於小舅子的情麵,又不好明著偏袒……這官司打得焦頭爛額,張家更是急得要上吊!”
她頓了頓,觀察著鳳姐兒的臉色,見其似乎不為所動,便拋出了真正的誘餌:“張家願出這個數,請二奶奶行個方便。”她伸出三根手指。
鳳姐兒心中一動,三千兩!這可不是小數目!她放印子錢,累死累活也要收上許久。但李珩那冰冷如刀的警告瞬間在耳邊炸響——“不許生事!無論誰來托你做那保訟之類的事端,都不許應!”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強行壓下心頭的貪念,語氣更冷:“師太找錯人了!這等官司,自有官府明斷。我一個內宅婦人,如何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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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虛是老江湖,豈能看不出鳳姐兒的動搖?她心一橫,又加了兩根手指:“奶奶慈悲!老尼替張家做主,再加兩千兩!五千兩!隻求奶奶修書一封給長安節度使雲光大人,讓他說動那守備家主動退婚。守備不過是個五品武官,雲大人是正二品節度使,手握重兵,雲節度祖上本是府裡太爺麾下將佐,雲家素來跟府上交厚,他若發話,守備豈敢不從?隻要休書一封,此事便了。如此,既成全了知府小舅子的好事,張家也解了圍,守備家也得了台階,豈不是三全其美?五千兩雪花銀,就隻換奶奶幾句話的功夫!”
五千兩!鳳姐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呼吸都急促了幾分。這潑天的富貴就在眼前!她幾乎就要脫口答應。可李珩那雙洞悉一切、帶著森然警告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盯著她!那句“親自拿了你進詔獄”如同冰水澆頭!她太清楚李珩的脾氣,他既已特意囑咐過……,若讓他知道了,萬一那冤家狠了心,生氣鬨起來,她哪裡承受的住?如今連上趕著求饒的賈家他都瞧不上,她……。
鳳姐兒臉色變幻不定,掙紮了半晌,終究是“理智”壓倒了貪婪。她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對靜虛道:“師太莫急。此事……牽涉甚廣,非比尋常。五千兩雖多,卻也得有命花才是。容我先細細思量思量,讓人私下去府裡問明了和雲節度的關節到底走不走的通,最遲明兒一早,你過來聽信兒,也不差這半天的功夫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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