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轉身，走到早已穿戴整齊的鳳姐兒麵前，俯身在她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聽著！回去之後，無論何人問起，包括老太太！你隻說是你在這庵中歇息，驚覺那靜虛老尼行事鬼祟，聽她言語不詳，這才疑她牽扯叛逆，心中惶恐不安，立刻派旺兒火速回城密報於我！你根本不知道寶玉與那智善女尼有首尾！更不知他會做下那起子醃臢事！明白嗎？”
鳳姐兒驚魂未定，茫然地點點頭。她確實也不知道啊！對呀，我一個當嫂子的，總不能去小叔子房裡盯著吧？
李珩眼中精光一閃，繼續低語，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和巨大的誘惑：“賈家誰來要人，隻管推到我身上！就說人被錦衣衛鎖拿進了詔獄，你也被我拿棍子抽了，不敢過問！到時候，自然還得是你和大嫂子親自來求我，我才會把那大臉蠢貨放回去！”
“嗯……記下了”。可不就是真被他抽了，先拿巴掌後拿……棍子！就是棍子！他都扔出去了，所有人都瞧見了。
“你放心，經此一遭，賈家不僅不會怨你知情不報，隻怕你那好姑媽，還得哭著求你，讓你來尋我疏通說情！這一遭……”他頓了頓，看著鳳姐兒驟然亮起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去向陛下，給你求個實打實的誥命在身上！”
誥命？鳳姐兒的心臟猛地狂跳起來！巨大的恐懼瞬間被這潑天的誘惑衝淡了大半！那可是她夢寐以求的身份象征！
賈璉雖有個五品同知的官銜，可那隻是捐的虛職散官，本朝有製，隻有實職官員，才能替妻室請封誥命。她還不如東府裡許氏，賈蓉花錢買了個五品龍禁尉的差事，可那是戴權操辦的，實打實的實職，需要去點卯上差的，所以許氏是有誥命的，她卻沒有。
“少來哄我！那誥命哪裡就那般容易……”。鳳姐兒下意識地喃喃，眼中既有狂喜，又有難以置信。這狠心的定是見打了我，怕我惱他，不肯再跟他好了，才拿這話來哄我！
“閉嘴！”李珩低喝一聲，眼神陡然轉厲，帶著後怕的餘怒，“不長記性的東西！若不是我之前薅著耳朵提醒，今兒又及時趕到，彆說誥命！命怕是都沒了！今夜你就得落下個勾連叛逆、縱容奸淫、包攬詞訟的大罪！到時候，賈、王兩家九族都得被你牽連！”
鳳姐兒被他這當頭棒喝嚇得渾身一哆嗦，想起那可能的恐怖後果，剛剛升起的那點喜悅瞬間被更深的恐懼和後怕取代，冷汗瞬間浸透了裡衣。
“我……我哪裡知道……那混賬靜虛……你莫不是……”。他既然提前特意囑咐了，那豈不是他早就知道這個水月庵是叛逆藏匿之地？
“好在你還不算太蠢！”李珩不再看她，目光掃過角落裡一直垂首侍立、努力降低存在感、卻早已羞得滿麵通紅的平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邪笑，故意揚聲道：“平兒，好好伺候你家奶奶回府！讓她這幾日好生‘反省’！你家奶奶險些闖下大禍，你也難逃乾係，哼，今日暫且先饒你，過幾日我得了空，再好好收拾你們主仆！”，
他特意在“收拾”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聽得鳳姐兒和平兒同時一顫。鳳姐兒差點又要罵出聲，但看著李珩那冰冷警告的眼神，終究沒敢，隻能咬著唇，低低地應了聲：“是……。”天殺的，沒完了？再敢這般打我，看以後還許不許你……。許不許……好像也擋不住這個“土匪”。
“等會兒我會留下人手，去靜虛禪房把那密室開了！裡邊想來有那賊尼藏的金銀財寶，記住，取一半留一半！送到你鋪子相鄰的紫金樓去，你後日去取了收著。”
“天爺……你不要命了……”。鳳姐兒嚇得打了個哆嗦，這抄來的贓銀他也敢私下截留？他不怕……。
“今兒跟著寶玉的丫鬟和小廝是誰？”李珩沒搭理這個財迷又怕死的俏鳳姐兒。
“是……是他房裡……碧痕和……秋紋，小廝是……是壽兒！和新買的……奉硯！”平兒趕緊回答，隻希望侯爺看在自己這般老實的份上，日後莫要也那般打她，哪怕少打些巴掌也好。
“一並綁了，找輛車塞一起帶回去！”李珩冷聲道。
李珩不再耽擱，整了整衣袍，推門而出。門外，梅清璿、江朝雲已肅立等候，火把映照著她們冷峻的麵容和被鎖拿成一串、垂頭喪氣的俘虜——包括隻穿著單薄中衣、不知是凍得還是嚇的瑟瑟發抖、滿臉羞憤欲死的賈寶玉。
“回衙！”李珩一聲令下，翻身上馬。
鐵蹄聲再次轟鳴，如同黑色的潮水，裹挾著人犯和衝天的煞氣，迅速消失在通往京城方向的沉沉夜幕之中。隻留下水月庵一片狼藉，以及禪房內，一個捂著紅腫屁股、心有餘悸又帶著一絲隱秘期盼的鳳姐兒，和一個麵紅耳赤、心跳如鼓的平兒。
夜色如墨，水月庵的喧囂與血腥被遠遠拋在身後。李珩率領著三百朱雀房女衛，押解著麵如死灰的靜虛師徒；羞憤欲死的賈寶玉以及七名被堵著嘴、眼神怨毒的叛軍探子，剛踏出庵門沒多遠，前方的黑暗中便無聲無息地浮現出數十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他們身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深灰勁裝，氣息內斂，行動間卻帶著獵豹般的警覺與精準，正是錦衣衛最強的探查暗刃——白虎房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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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默契地停下。李珩目光如電，掃過這群沉默的陰影。為首一人越眾而出，步履輕盈如貓，竟是一位身段嬌柔、麵容清秀的少婦。她走到李珩馬前，抱拳躬身，聲音清脆而乾練：
“白虎房密探營總旗，柳七娘，拜見指揮使大人！”
李珩對她印象頗深。昔日偵辦武安侯秦烈通敵大案，正是這位柳七娘，以武安侯世子小妾的身份潛伏侯府深處，與化身侯府管家“秦五”的趙五配合，如同兩條無聲的毒蛇，不動聲色間便將秦烈勾連忠順王、私吞巨額軍餉的鐵證攥在手中，最終讓那位不可一世的侯爺心服口服地認罪伏法。此女不僅身段風流，姿色超群，而且膽大心細，手段了得，是真正的潛伏奇才。
李珩微微頷首，眼中掠過一絲讚賞，沉聲下令：“柳七娘。”
“屬下在！”柳七娘挺直腰背，眼神銳利。
“從今日起，擢升你為百戶！賞銀五百兩！”李珩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即刻點選你麾下精銳，喬裝改扮，潛入長安府行事！”
柳七娘眼中瞬間爆出灼熱的光芒，躬身應道：“謝大人提拔！屬下領命！”
李珩繼續道，語氣帶著冰冷的殺意：“你等此去，要秘密緝拿長安知府，及其妻弟李衙內！且……儘快搜集長安節度使雲光的一切罪證！記住……”他刻意頓了頓，目光如冰錐般刺向柳七娘，“本座要的，是能讓他萬劫不複、死無葬身之地的鐵證！明白嗎？”
“大人放心！屬下明白！”柳七娘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她自然清楚“死無葬身之地”意味著什麼，也明白此行凶險，但眼中隻有接受挑戰的興奮和必達使命的決心。
“待你功成回京之日，本座帶你入宮，親自向陛下為你請功！且……麒麟房第一個女千戶的位子，本座給你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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