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隻剩下門栓著肉的悶響和賈璉淒厲的哀嚎。直到賈璉被打得奄奄一息，連嚎叫都微弱下去，賈母才仿佛驚醒過來，帶著哭腔尖叫道：“夠了！住手！你是真要打死他？還嫌不夠丟人？”賈赦這才氣喘籲籲地停了手，手中的門栓“哐啷”一聲掉在地上，他渾身脫力般晃了晃，看向李珩的眼神充滿了乞求。兒子的胳膊……已經被他打折了，頭也打破了。
一旁的尤氏，在混亂中聽得李珩先前勒要自己同去的話，心中早已是千肯萬肯，如同久旱逢甘霖。但此刻她臉上不敢露出半分歡喜，甚至連一絲異樣都不敢有，隻是低眉順眼地站著，手指緊緊絞著帕子，一顆心在胸腔裡狂跳，等待著長輩們的最終決斷。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在賈母接下來的話裡。
賈母被王夫人和鳳姐兒攙扶著，老淚縱橫，臉上火辣辣的，那是被李珩撕掉最後一絲遮羞布後的難堪。她不得不強撐著，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和臉皮，對著李珩艱難開口，聲音嘶啞：“珩哥兒……鳳丫頭，還有珍哥兒家的，終究是賈家的當家奶奶，是上了族譜、拜過祠堂的媳婦！便是……便是賈家死絕了門戶，也不敢做那等將嫡妻主母送人、沒羞沒臊、辱沒祖宗的事端啊！”
“嗬嗬，老太君以為……賈家的臉麵還保得住？如今這般情形……就不算辱沒了祖宗？老太君，恕我直言！您……什麼都保不住！我說的！我李珩……有恩必償，有仇必報……。”
賈母聞言，不由再次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老婆子……今日豁出這張老臉，替賈家做主！把珍哥兒……遺留下的屋裡那幾個，權當做給尤家兩個姑娘的陪嫁，任由你從中挑兩個領了去！賈家……賈家之前欠下的，無論是對你的，還是對秦氏的，便都算在此處，一筆勾銷！你出了這口惡氣，也算保全了顏麵。從此之後，兩下裡再不許提起這檔子糟心事兒！如何？”
她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李珩，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若是你肯應下老婆子這個決斷，咱們今日就當著眾人的麵，立下文書字據！你自定了吉日良辰，將人抬去便是，賈家絕無二話！若是你執意相逼……”賈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絕望的狠厲，“那老婆子……就賠上這條老命給你！隻當是替賈家這幾個不爭氣的孽障……給你賠罪！”她挺直了佝僂的脊背，擺出一副要撞柱明誌的姿態，眼神卻死死鎖著李珩的反應。
李珩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極儘嘲諷的冷笑，那笑聲冰冷刺骨，在寂靜的庭院中顯得格外清晰。他銳利的目光直視賈母，話語如同淬毒的利箭：
“老太君這話說的……真是可笑至極！嗬嗬……，我李珩就那般不值什麼？哈哈哈……區區兩個侍妾丫頭，還說的好似你們賈家多大度似的！老太君，您這算盤珠子，差點沒把我眼珠子崩瞎！”李珩最後一句話，已板了臉。
“賈家行事，樁樁件件，何曾有過半分羞恥之心？賈珍、賈璉、賈寶玉……哪一個不是把祖宗的臉麵按在泥地裡踩？如今事情敗露，臉麵丟儘，老太君倒想起來在我這裡討要‘羞恥’二字了？您不覺得……太遲了嗎？還是……真當我李珩好哄？”
這番話如同無形的巴掌，再次狠狠扇在賈母臉上。賈母臉色瞬間由白轉青，由青轉紫，嘴唇哆嗦著，卻是一個字也反駁不出，巨大的羞憤讓她眼前陣陣發黑，隻能死死抓住王夫人的手臂才勉強站穩。
李珩話鋒一轉，語氣中的譏誚更濃：“至於老太君說什麼賠上老命……”他嗤笑一聲，目光掃過賈母身上服飾：“本侯是擔不起逼死朝廷誥命夫人的滔天罪名！可今日之事……，老太君即便再如何，也不過是羞愧所致，無論何等罪責，可落不到我的頭上！”
“當啷”。李珩直接將刀扔在賈母麵前，雖沒再說話，可那意思已然明顯：想死就請自便！要死要活，與我無關！
賈母眼中瞬間浮起一片死灰，李珩竟聰慧如此？他根本就不為所動，她根本就拿捏不住他！
李珩的目光似乎無意間掠過一旁臉色蒼白、滿眼擔憂的黛玉，聲音裡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絲，但轉瞬即逝，“不過……念在黛玉麵子上，您終究是她嫡親的外祖母！本侯暫且領了老太太的好意！今日暫且不取賈璉狗命，林黛玉的情分……也僅此一次，下次她若再如此這般……本侯便會逐她出門！”
“珩哥哥……”黛玉臉色頓時慘白，心頭猛然一顫！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冷硬，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從今往後，賈家與我李珩，恩斷義絕，再無半分府門交情！日後相見，隻論個人私誼，休提府門交厚！至於本官方才所言，要尤大姐姐和鳳姐姐抵債之語……依舊作數！賈家屢屢辱我，斷不會就此罷休！哼哼，莫說老太君以你自己的性命威脅，就算……拿我的命威脅，我一樣也不會罷休！”
賈母心裡不由一緊，若他執意丁點舊情不念，非要把賈家的顏麵扒的點滴不剩，讓整個賈府徹底淪為笑柄，她還真拿他沒法子。怪就怪賈珍賈璉，是真……傷透了他了。
李珩話鋒再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大姐姐，不必再擇什麼黃道吉日！我的人，可不敢再留在你們賈家府上多待片刻！免得汙了名節，壞了性命！”
“是！侯爺……兄弟放心，妾身……定會好好把妹妹們送到府上。”
李珩冷哼一聲，目光掃過狼藉的庭院和狼狽的眾人，話語中的鄙夷毫不掩飾：“哼哼，外頭早有傳言，賈家兩府，怕是隻有門口那對石獅子還或許乾淨！今日倒是領教了，本侯真是大開眼界！長了見識了！哈哈……”李珩突然轉向一直瑟縮在王夫人身後的王夫人，聲音冰冷如刀，“你……們，最好……能管住你們家的人，彆讓本侯抓住什麼把柄，嗬嗬……記住，本侯說了，今日之事，絕不會善罷甘休！除非，還我一個公道，否則……不！死！不！休！”
撂下這句如同最後通牒般的話，李珩再不看賈家眾人一眼，猛地一甩袖袍，轉身便朝門口走去。隻留下一片死寂和絕望。不死不休？他……這是徹底撕破臉，半點餘地都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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