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混亂焦灼的腦海中陡然升起，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迫切：李紈！對，還有李紈！把李紈改嫁給李珩！成全李珩的心意！李紈守寡多年，青春尚在，品性端方，又是前國子監祭酒李守中的女兒，身份上也算匹配。
如今賈璉被收拾得隻剩半條命，看那樣子，怕是魂都嚇飛了，再不敢存半分覬覦李紈的肮臟心思。自己先前打算，借賈璉調戲李紈、再讓李紈出賈家的連環計，已然徹底行不通了！
眼下這局麵，唯有直接獻上李紈，或許……或許還能修補這破裂的關係？李珩此人，最是重情。若讓他得了那心心念念、溫婉賢淑的李紈，到時李紈枕邊風一吹，說不定就能勾起他對賈家舊日那點微末情分，看在李紈的麵子上，放棄對賈家“不死不休”的報複！至少……至少能保住寶玉，保住賈家的根基！
這個念頭如同救命稻草，讓王夫人瀕臨絕望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微弱的希望之光。她恨不得現在就撲到賈母跟前，把這個“妙計”和盤托出，說服老太太立刻點頭答應！隻要把李紈給出去，就能換回寶玉，換回賈家的平安！這筆買賣，在王夫人看來，簡直再劃算不過！
然而，殘存的理智死死地拽住了她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衝動。她偷眼覷了一下身旁的丈夫賈政。隻見賈政此刻麵如死灰，眼神呆滯，還沉浸在方才被李珩當眾斥責“教子無方”、顏麵掃地的巨大羞憤和恐懼之中，身體微微顫抖著。王夫人心頭猛地一凜：不行！至少此刻，絕不能提！
賈政這人，最重那套虛偽的禮法規矩和所謂的“清譽”。守寡的長媳改嫁？這在他眼裡，無異於扒了賈家的祖墳！更何況是在賈家剛剛被李珩踩在地上狠狠羞辱之後，主動提出將寡媳“送”給仇敵？這簡直是把賈家最後一塊遮羞布也主動撕下來，捧到李珩腳下任其踐踏！以賈政此刻暴怒、羞愧又驚懼的狀態，自己若敢提一個字，他定會當場暴跳如雷，甚至可能像上次一樣，對她這個“出此下策、敗壞門風”的婦人拳腳相加！那場麵……王夫人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
她隻能死死咬住下唇，將那翻騰的“妙計”強行按回心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血痕。心中的焦灼如同烈火烹油，燒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疼。
時機！必須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等賈政的怒火和恐懼稍稍平複，等老太太被寶玉的消息打擊得六神無主之時……或許，才有機會說服他們？
就在王夫人心念電轉、焦灼難耐之際，她沒注意到，混亂人群中，還有一雙眼睛，同樣閃爍著精明的算計光芒，正偷偷打量著李珩消失的方向，以及賈政、賈母那失魂落魄的模樣。那雙眼睛的主人，正是趙姨娘！
趙姨娘此刻的心，也活泛得像揣了隻兔子。她可沒王夫人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大局觀”和“禮法規矩”。她看到的，是赤裸裸的機會！一個讓她和環兒飛黃騰達、徹底壓倒王夫人和寶玉的天賜良機！
探丫頭！趙姨娘腦中靈光一閃。三姑娘探春，模樣出挑，精明能乾，雖說是庶出，但也是正經的國公府小姐！如今李珩位高權重，又對賈家女眷似乎並無惡感。若是……若是能趁機說服老爺，把探丫頭許給李珩做妾……那日後環兒前途有靠，自己不也能母憑女貴？有這麼個好女婿做靠山，賈王氏那個惡婦，休想再隨意欺負她！
趙姨娘越想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了金光大道：李珩如今權勢熏天，探春若進了侯府的門，憑她的手段，以及女婿和她那如蜜裡調油般的感情，定能得寵！那她這個生母，自然也會水漲船高！環兒作為探春的親弟弟，李珩的小舅子，還怕沒有前程？到時候，什麼寶玉，什麼王夫人，統統都得靠邊站！看那假正經的王夫人還怎麼在她麵前擺主母的譜！說不定連那老不死的賈母，都得對她趙姨娘客氣三分！
這個念頭一起，就如同野草般在趙姨娘心裡瘋長。她不像王夫人那樣瞻前顧後，顧慮重重。在她看來，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劃算的買賣！用一個庶女，換全家的平安富貴，還順帶成全了她趙姨娘母子的前程，何樂而不為？至於探春願不願意？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她一個丫頭片子做主？
趙姨娘眼珠滴溜溜地轉，心中野望在瘋長，盤算著怎麼避開王夫人，找個老爺相對“好說話”的時候，把這“好主意”吹進他耳朵裡。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穿金戴銀、被眾人巴結奉承的風光日子了，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隱秘而得意的笑。
兩個各懷鬼胎的女人，一個為救親子、保家族而焦灼算計，一個為自身前程、打壓嫡係而蠢蠢欲動。全都在盤算著如何用賈家的女人，作為籌碼，去重新係緊那根被李珩親手斬斷的、名為“情分”實則“利益”的絲線。而這絲線之下，是賈家女兒們，誰也無法自主的命運旋渦。
李珩離開寧國府的背影尚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未徹底消散，當晚，整個神京都已被這樁驚天動地的風波徹底點燃。流言如同冬日裡無孔不入的寒風，裹挾著冰碴，一夜之間刮遍了每一條街巷，每一個茶樓酒肆，甚至鑽進了深宅大院的內帷。
街頭巷尾，市井小民們交頭接耳，眼神中充滿了驚駭與幸災樂禍：
“聽說了嗎？榮國府那位璉二爺，色膽包了天！竟敢調戲靖安侯新納的妾室！嘖嘖，侯爺當場拔刀，差點把那賈璉活劈成兩半！”
“何止啊！賈家大老爺，親自動手，拿那麼粗的門栓，生生打斷了他一條胳膊！聽說血濺了滿院子！”
“這還不算完呢！錦衣衛的爺們兒更狠，直接剁了他兩根手指頭！這才算饒了他半條狗命！”
“我的老天爺！數千錦衣衛啊！黑壓壓一片，把寧榮街圍得水泄不通，那陣仗，嘖嘖，跟要抄家滅門似的！”昨日錦衣衛鬨得動靜兒太大，這也是這些小道消息能傳的如此之快的原因。那麼大陣仗，但凡不聾不瞎，誰還能聽不見點兒風聲？
“可不是！多虧了賈府那位老封君，豁出臉麵跪地磕頭求饒，這才讓靖安侯收了雷霆之怒，沒真把那兩座國公府給踏平了！”
“東府那位小蓉大爺也跑不了！侯爺已經派了緹騎，快馬加鞭往南邊鎖拿去了！這賈家……怕是要倒大黴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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