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痕,你來說!不許遮掩半句!”李珩的聲音瞬間沉了下來,帶著山雨欲來的冷冽。他解大氅的動作頓住,銳利的目光掃過碧痕、靛兒,以及旁邊幾個同樣神色驚惶、身上隱約帶傷的丫鬟和柳嫂。
碧痕身子一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落下,卻死死咬著唇不敢哭出聲:“爺,是……在前頭府裡……受了罰,落下的,不妨事……。”
小丫頭靛兒也跟著跪下,聲音帶著哭腔和後怕:“回侯爺……是……是榮府賴嬤嬤!今兒出門前,她帶著幾個凶神惡煞的婆子攔著,說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來搜查奴婢這些從‘賈家出來的,‘背主忘恩’的下賤坯子!不由分說,揪住我們就是一頓好打。……說……說侯爺打壞了璉二爺,和她兩個兒子,沒把賈家放在眼裡,還害得寶二爺遭罪,害得賈家落到這般田地……還罵……罵得極是難聽……”。
“死蹄子,你少說兩句吧”。另一旁的麝月趕緊扯了扯靛兒。
“爺!靛兒和五兒大腿根子上,還有拿針紮的……唔……”。雪團兒還沒告完狀,就被平兒趕緊捂住了嘴:“小祖宗,你還拱火?非得讓爺把事兒惹大了不成?萬一得罪了宮裡的娘娘,讓陛下罰了咱們家,看我不揭你的皮!”
“賴嬤嬤?老太太身邊那個老貨?”
“就是那老虔婆!年紀一大把,一點子人心都不存……”。和麝月站在一處的晴雯嘟囔道。
“何時打的?可是賈家收了那銀子,寫了約後?”李珩看著一句話不說的襲人,冷聲問。
“是……奴婢昨兒回府,就把銀子和那紙呈到了老太太麵前……。”襲人不敢隱瞞,有雪團兒攛掇著靛兒和五兒兩個,這事兒她也沒法子隱瞞。
“是今兒林大爺……領著奴婢們過來前兒,走到後院子裡,她領著人來攔住……林之孝為著這個,還挨了她一拐棍子……”。靛兒扒開麝月的手,趕緊回稟。
李珩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翻湧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暴怒!他剛剛在衙中處置公務,甚至還對賈寶玉留了幾分餘地!轉頭,賈家竟敢縱容一個老刁奴,欺辱他靖安侯府的人?既已收了銀子,寫了約,那就等於是靖安侯府的人了。這不僅是打他下人的臉,更是赤裸裸地打他李珩的臉!是賈家對他最惡毒的挑釁!
“好!好一個賈家!好一個‘知錯能改’!”李珩怒極反笑,那笑聲卻比窗外的寒風更令人膽寒。他猛地轉身,厲聲喝道:“黑雲!紅劍!”
“屬下在!”兩道迅捷如鬼魅的身影應聲閃入凝暉堂,單膝跪地,兩人感受到爺身上那近乎實質的殺氣,心頭一凜。
“去,點人!隨本侯去榮國府要個公道!”李珩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毀滅意味,“本侯倒要親自問問賈老太太,她賈家的規矩,就是縱奴行凶,打本侯的臉麼?他們賈家,是真逼著本侯不死不休了!”
“遵命!”黑雲、紅劍眼中厲色一閃,毫不遲疑地領命,身影如電般掠出。
“平姨娘,奴婢去伺候爺拿大衣裳!”雪團兒趕緊從平兒懷裡掙脫,跑去拿厚袍子。
“小團子,你個惹禍精!你等著,回頭讓太太們揭了你的皮!”麝月故意嚇唬她。
“爺……那畢竟是在前頭府裡,還沒出門……”。襲人壯著膽子勸一句。
“你想回去?”沒等她說完,李珩就瞪了她一眼。嚇得她趕緊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爺……讓奴婢跟著吧,畢竟還要帶著這幾個過去對質……”。紫綃試著問。
“嗯!”李珩答應一聲:“你們幾個,穿了厚衣裳,跟著!”他目光掃過碧痕,茜雪幾個。”
“侯……侯爺,還是罷了吧,為著奴婢們,不值當的生……呃……”。茜雪也沒敢把話說完。
不過片刻,靖安侯府大門洞開。李珩一身玄色勁裝,外罩墨狐大氅,麵沉如水,大步邁出,身後,紅鸞、冷月、黑雲、紅劍率領著數十名身著玄甲、腰佩利刃的親衛,以及幾名錦衣衛百戶,人人麵容冷峻,殺氣騰騰。靴子踏在凍硬的街麵上,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帶起地上的殘雪碎冰,朝著那座曾經煊赫、如今卻搖搖欲墜的榮國府後門,洶湧而來!
與此同時,戴權捧著那卷意圖“冰釋前嫌”的賜婚聖旨,正坐在暖轎中,在另一條通往靖安侯府前門的路上,艱難地行進著。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正朝著同一個目標,在漫天風雪中,急速逼近!
賈母歪在鋪著厚厚錦褥的暖榻上,手裡捧著個暖爐,腳下踩著熏籠。王夫人、邢夫人、李紈、鳳姐兒,鴛鴦等人侍立一旁,屋內炭火燒得很足,暖意融融。賈政、賈赦則在下首的椅子上坐著,皆是愁眉不展,氣氛沉悶。
“……娘娘說了,會去求陛下恩典,為三丫頭和靖安侯保媒。陛下仁厚,念及咱們祖上的功勞,想必是會應允的。隻要這婚事一成,珩哥兒總得看在娘娘和三丫頭的麵上,對咱們家……”王夫人的話還未說完。
突然,一陣急促、混亂、驚惶到極點的呼喊聲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如同冰錐般刺破了榮慶堂虛假的平靜!
“老太太!老爺!太太!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個管事連滾爬爬地衝了進來,帽子歪斜,臉色慘白如鬼,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靖……靖安侯!他……他帶著不少人,把咱們府上後門給拆了!他……他帶著一幫子精壯護衛,還有今兒剛出府的幾個丫頭朝這兒來了!看那架勢……是……來者不善啊!”
“什麼?”賈母手中的暖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炭火滾出,瞬間燎焦了名貴的波斯地毯。她霍然坐直身體,老眼圓睜,臉上血色儘褪!
賈赦嚇得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來,癱坐在地,渾身篩糠般抖著。
賈政猛地站起,臉色鐵青,又驚又怒:“他……他又來鬨什麼?莫非娘娘沒能……”
王夫人和邢夫人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哼,還真是沒完了?真當我賈家好欺負不成?”賈赦這會子不知怎的來了血性。
“自然!本侯說過,賈家屢屢相辱,不肯給本侯個交待,那就不死不休!賈赦,你又能如何?”人未進門,那冷的讓人心驚膽顫的聲音,已傳進屋裡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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