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被鳳姐兒這話戳中心中最深的隱憂和淒楚,頓時淚如雨下,哽咽難言:“我本指望……上有老太太庇護,公婆慈愛,妯娌和睦,就此渡此殘生……可不曾想,到頭來,全是水中月,鏡中花……半點不由人!如今……左右是離了這火坑,即便出去後孤苦無依,無立錐之地,大不了……大不了尋棵老樹係上繩索,或找口深井縱身一跳,了此殘生!也強過留在這裡,被人憑空汙了清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賈母在一旁聽聞,心如刀絞,再也忍不住,哭著掙紮站起,舉起拐杖就沒頭沒腦地往被按著的賈璉身上打去:“孽障!畜生!我老婆子好好的一個知書達理、貞靜賢惠,打著燈籠難尋的孝順孫媳婦兒!就讓你這作死的下流種子,給糟踐到這般田地啊!我打死你個禍害!”
打完又轉身,老淚縱橫地走向李紈,扯著她的衣袖痛哭流涕:“我的兒啊!我苦命的孩兒啊!都是老婆子我老糊塗!豬油蒙了心,瞎了眼!沒能替你主持公道,讓你受了這天大的委屈!”
李紈看著眼前這位曾經依賴尊敬的老祖宗,想起這些年守寡的艱辛,以及在府中的如履薄冰,再想到近日所受的屈辱和絕望,悲從中來,不由與賈母抱頭痛哭,泣不成聲。
哭了良久,她才勉強止住淚水,決絕地抽回手,對著賈母深深一福,哽咽道:“昔日……多蒙老祖宗垂憐照拂,妾身……感激不儘。從今往後……妾身便去了,再不能跟前伺候……萬望老祖宗……保重玉體!”
說罷,她狠下心來,猛地轉過身,淚水再次洶湧而出,抬步就要跟著父親離開這個讓她傷心欲絕的地方。
就在此時,身後猛地傳來李珩一聲雷霆般的暴喝:“姐姐且慢!還請留步!”
李紈腳步猛地頓住,心臟驟然狂跳,幾乎要蹦出胸腔!她緊緊攥著衣袖,身體因激動和期待而微微顫抖。
來了,這個混賬這定然是要當場求親了!王夫人心裡不由恨恨的道。
隻見李珩大步上前,先是對著李守忠,極為鄭重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李大人容稟!”他聲音沉靜卻有力,清晰地傳遍每個人的耳朵,“昔日,晚輩落魄失意,借居賈府之時,遭人白眼,備受欺淩。那時,唯有令愛,我這紈姐姐,不以我低賤,屢次施以援手,贈我衣食,多方回護照拂。此等雪中送炭之恩,李珩銘感五內,從不敢忘!在晚輩心中,早已將紈姐姐視若親人!”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如今,老大人既已拿得賈家退書,紈姐姐已然是孑然一身,珩也深信紈姐姐清白如玉!不忍見姐姐歸家後,再受人猜度指點,流言蜚語中傷!”
說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語出驚人:“今日,李珩厚顏鬥膽,向大人懇求——求娶紈姐姐為我側室!晚輩願以娶妻之禮相迎,風風光光接令愛入我靖安侯府門楣!李珩在此對天發誓,此生絕不再讓紈姐姐受半分委屈!必以真心相待,細心嗬護,讓她餘生安穩順遂,再不受分毫欺辱!”
言罷,在滿堂震驚的目光中,這位權傾朝野的靖安侯,竟然當眾撩袍,向著李守忠,單膝跪下,行了一個至重之禮!
“懇請李大人垂青允準!”
李紈雖然心中早有預感,但親眼目睹李珩如此鄭重其事,甚至不惜當眾下跪求親,巨大的衝擊和感動瞬間淹沒了她!她猛地轉過身,看著那個為自己跪下的挺拔身影,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般滾落,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覺得一生所受的苦楚,仿佛在這一刻都得到了補償。
李守忠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求親震了一下,但他迅速回過神來,冷漠而鄙夷地掃了一眼目瞪口呆、麵色羞愧的賈家眾人,冷哼一聲:“哼!榮國府有眼無珠,心盲眼瞎,錯把珍珠當魚目!我好好一個女兒,竟糟踐到如此地步。可這天下間,自有慧眼識珠的真豪傑!”
說完,他走向激動得難以自持的女兒,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聲問道:“女兒……靖安侯的人品才略,為父深知。他與你亦是舊識,如今更是不顧世俗眼光,誠意拳拳……你……意下如何?”他心中實則早已千肯萬肯,靖安侯府,無疑是女兒最好的歸宿。
李紈聞言,再無猶豫,朝著父親盈盈拜倒,聲音雖哽咽卻異常清晰堅定:“父親!靖安侯之為人,女兒深知,既蒙侯爺不棄殘花敗柳,粗鄙之軀。……女兒……願意!我願跟隨侯爺,此後餘生,為奴為婢,絕無怨悔,至死不渝!”
李守忠聽到女兒肯定的回答,眼中猛地閃過巨大的驚喜和欣慰!他此刻才徹底明白,原來靖安侯當初讓他來接女兒出府,並非僅僅是出於仗義相助,怕是早已存了今日這番心思!雖說是做側室,但以女兒寡婦之身,能得當今權勢最盛的靖安侯如此真心相待、以禮相求,已是天大的造化!豈不遠比留在賈府這泥潭裡,枯守等死要強過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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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上前,親手扶起李珩,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朗聲道:“好!好!侯爺請起!老夫允了!那些虛禮聘儀皆可免去,老夫彆無他求,隻望侯爺能牢記今日之言,日後能善待小女,老夫便心安了!”
李珩順勢起身,再次鄭重行禮:“多謝嶽父大人成全!小婿定不負所托!”
這一聲“嶽父”,叫得李守忠心懷大暢。
一旁的賈母等人麵色複雜至極,羞愧、懊悔、難以置信交織。王熙鳳遠遠看著,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羨慕甚至是一絲嫉妒,心中暗歎:李紈這竟真是因禍得福,得償所願,跳出了火坑,從此能光明正大,長伴在那冤家身邊了。
“既然此事已定,那我等便速速離去!老夫多一刻也不願待在這令人作嘔之地!什麼國公門楣,鐘鳴鼎食之家,我呸!一幫子禽獸之行的畜牲,讓人惡心至極!”李守忠此刻底氣更足,言語間罵的毫不客氣。
李珩恭敬應道:“是,小婿遵命,還請嶽父稍待片刻,這就移步。”
但他並未立刻離開,而是轉身,麵色瞬間恢複冷厲,下令道:“七娘!玉錦!”
“屬下在!”
“將賈赦、賈璉、賈琮父子三人,即刻押回鎮撫司詔獄!嚴加審訊,務必徹查其與逆犯孫紹祖所有勾連往來,不得有誤!”
“是!”柳七娘和朱玉錦忙拱手領命。
“其餘這些造謠生事、汙蔑主母的惡奴——”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癱軟如泥的眾人:“各杖責二十!賈邢氏昏聵無能,搖舌鼓謗,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是!”朱玉錦一向是個能動手不嗶嗶的火辣性子,性子比那身材甚至還要辣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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