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套“招魂”儀式完成,尤氏回到西廂房內,與李珩對視一眼,二人默契地關上房門窗戶。在昏暗的燭光下,並肩在鳳姐兒床前默默燒完最後一道符紙。說也奇怪,原本狂躁掙紮、力大無窮的二人,竟真的漸漸平息下來,呼吸變得綿長,沉沉睡去,隻是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
待尤氏匆匆離去後,李珩又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包,以“鎖魂定魄、安撫心神”為名,凝神靜氣,為鳳姐兒與寶玉各自施展了一套繁複的“鬼門十三針”。銀針微顫,沒入穴位,二人睡得愈發深沉。
施針完畢,李珩走出房門,將候在廊下的賈環再次喚至角落暗處。
“如何?”李珩聲音低沉。
賈環臉上猶帶著驚魂未定之色,壓低聲音回道:“姐夫料事如神!我回去按您教的,連嚇帶哄,我娘她……她果然全招了!就是她嫉恨鳳姐姐和寶玉,花了五百兩銀子,請了那馬道婆行此魘魔之法!那馬道婆此刻正在城外水月庵後的一處隱秘禪房裡等著收取尾款!”
“做得好。”李珩拍拍他的肩膀,隨即對等候在一旁的朱玉錦吩咐道:“玉錦,你親自帶一隊得力人手,立刻去水月庵拿人!記住,若遇抵抗,不必留情,就地格殺!務必將所有證物,尤其是寫著生辰八字的紙人、頭發等物,全部搜羅乾淨!”
“屬下明白!”朱玉錦抱拳領命,眼中寒光一閃,轉身便帶著人如夜梟般悄無聲息地融入黑暗。
安排妥當這一切,李珩才麵向焦急等候在院外的賈母、賈赦、賈政等人,麵露疲憊卻沉穩地說道:“老太太,二位老爺,法術已暫時壓製,但魂魄初定,最忌驚擾。尤其夜間,陰氣重,恐有‘無常’勾魂,需得至陽之人連續守夜七日,以自身陽氣鎮之,方可保無虞。這七日,便由我來守夜吧。”
賈母等人見鳳姐寶玉果然安靜下來,氣息平穩,雖未清醒,但比之前的狂態已是天壤之彆,對李珩自是千恩萬謝,感激涕零,忙不迭答應他的一切要求,嚴令府中任何人夜間不得靠近彆院半步。
自此,李珩白日裡依舊去衙門處理公務,仿佛無事發生。隻是每日清晨出門前,都會親自查看給寶玉煎的藥,趁人不備,將一小撮無色無味的安神散彈入藥汁中。而每到夜晚,他便獨自一人留在那寂靜的彆院中“守魂”。
第一夜,約莫三更時分,鳳姐兒幽幽轉醒。燭光下,她初時眼神迷茫,待看清守在床邊、麵帶倦色的李珩,聽他用低沉的嗓音,將趙姨娘施法、自己如何請人招魂施救的經過緩緩道來,她怔了半晌,百感交集。想起這段時日以來,自己在那府裡操持辛苦,卻落得如此下場,更想起眼前這冤家之前的冷漠與此刻的救護之恩,委屈、後怕、感激……種種情緒湧上心頭,那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起初還是無聲飲泣,繼而便忍不住抽噎出聲。
李珩見她往日那般要強的人,此刻哭得肩頭聳動,梨花帶雨,心中那點因賈璉而生的芥蒂早已煙消雲散,隻剩下滿滿的心疼與憐惜。他歎了口氣,伸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低聲道:“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鳳姐兒被他這一抱,更是情難自已,反手緊緊抱住他,將臉埋在他胸前,哭得愈發厲害。溫香軟玉在懷,舊日情意複燃,李珩忍不住低頭吻去她臉上的淚痕,兩人之間的隔閡在這劫後餘生的夜晚冰消瓦解。
燭影搖紅,羅帳低垂,自是說不儘的纏綿悱惻。寂靜的夜裡,鳳姐兒似是痛苦又似是歡愉的哭喊與呻吟聲,斷斷續續傳出,守在外院的婆子們聽得更是驚怔不已,不由竊竊私語:“二奶奶這‘鬼附身’可真厲害,一夜要鬨好幾回呢!幸好是國公爺守著,不然我等哪裡壓製的住?”
如此一連七日,鳳姐兒因得李珩“悉心照料”與“陽氣滋養”,恢複得極快,幾日下來便已神清氣爽,眼波流轉間更添幾分嫵媚風韻。
而寶玉,因著每日湯藥中,李珩特意加進去的“佐料”,雖也日漸好轉,卻始終迷迷糊糊,精神不濟。李珩對賈母的解釋是:“寶玉先前挨打,元氣損傷,根基受損。加之那施法之人似乎對他尤為狠毒,下了死手,故而恢複起來要比鳳姐姐慢上許多。”
這日,李珩當著賈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人的麵,拿出一枚龍眼大小、異香撲鼻的“九轉還魂丹”,麵露難色道:“此丹乃那道人所贈,有固魂定魄奇效,但藥力霸道,僅此一枚,隻夠一人服用。若分而食之,則藥力分散,兩人皆難痊愈。這……該如何是好?”
賈母聞言,幾乎毫不猶豫,顫聲道:“我的兒!自然是給寶玉用!鳳哥兒……鳳哥兒既已好轉不少,想必……想必能撐過去……”王夫人也在一旁連連點頭,目光隻焦灼地望著寶玉。
那一刻,在裡間靜靜聽著的鳳姐兒,心裡雖早有所料,但親耳聽到這毫不猶豫的取舍,心仍是瞬間沉到了冰底,渾身發冷。她站在角落,看著那枚能救命的藥丸被喂進寶玉口中,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留下幾道血痕。她心中失望至極。
又過了三五日,寶玉終於“好轉清醒”。鳳姐兒自然也不好再留在這院子裡住著“養病”。她心裡也暗暗覺得有些不妥。這些日子,那冤家越發沒了節製和約束,以往還會顧忌著她萬一有了身孕,讓人察覺了,可這些日子,看他那心思,倒是恨不得讓她即刻就懷了他的孩子才好。
恰在此時,朱玉錦風塵仆仆地帶隊回來複命,直接將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首和一個包袱扔在賈府眾人麵前。
“回國公爺,屬下奉命捉拿妖人馬道婆,其持械拒捕,已被當場格殺!”朱玉錦聲音洪亮,掀開白布一角,露出馬道婆那張驚恐扭曲的死灰色臉龐,隨即又打開包袱,“這是從其道場搜出的證物!這妖婆子施法算計的,可不止榮國府兩位,竟還有不少其它勳貴府邸的人。”
隻見包袱裡赫然是十幾個紙紮的小人兒,其中兩個,正是我寫著鳳姐兒與寶玉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上麵還纏繞著兩人的頭發,心口處更是紮著明晃晃的銀針!此外,還有一堆密信,與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
賈赦一眼就認出那玉佩,暴跳如雷:“這……這是璉兒那孽障的貼身之物!”
李珩隻是臉色猛然一沉,不由看向鳳姐兒。
喜歡紅樓新君請大家收藏:()紅樓新君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