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玥從蕭懷誌的牢房中緩步走出，臉上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神色。她並未按照原路返回，反而轉入通往詔獄軟牢的通道，腳步輕盈而篤定，仿佛對這裡的布局了如指掌。
她在關押魏雲姌的軟牢前停下腳步，透過門上的小窗望向室內。隻見一個女子正坐在床沿發呆，神情落寞。李明玥眼中閃過一抹輕蔑，聲音冰冷：沒想到，一向自恃聰慧的黑袍，竟然也有今日？
牢內的女子聞聲猛然回頭，待看清來人麵容時，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永嘉長公主？怎會是你？”
“閒話少說。”李明玥語氣急促，“西邊並未放棄救你，你也不必拿那些自求生路的話來威脅。兩日之後...自會有人救你出去！”
“你...你是玉狐？”魏雲姌的聲音帶著顫抖，“竟然是你？”
李明玥眼神驟冷：“哼，為何不能是我？若不是你太蠢，怎會落到如此田地？若不是你屢屢相逼，本宮又何須暴露？把你在京城的所有屬下名單，儘快設法交到我手裡。以後...你不要再回京師。等出了牢獄，就立刻去涼州輔助忠順王。”她頓了頓，語氣更加急促，“我該走了，你好自為之。”
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玉狐！”牢房中的突然提高聲音，“我交不了你要的名單！你走不了了！”
李明玥心頭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收住腳步。她再次扭頭看向牢內，隻見那正朝門口走來，步履沉穩，全無方才的頹唐之態。
“你...不是黑...魏夫人？你...…”李明玥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話音未落，牢門從內被推開。李明玥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黑袍已經從牢房內徑直出來，與此同時，廊道兩端腳步聲響起，四五個身穿紅色飛魚服的錦衣衛男女千戶，從暗處湧出，為首的那一襲黃色蟒蚊飛魚服，正是先前與她在官房大床上溫存過的情郎李珩。更令她心驚的是，廊道兩側的牢房門也同時打開，又走出三四個人，將她團團圍住。
“你們...…”李明玥望著從四麵八方圍上來的人，嘴唇微微發抖，竟是一時語塞。
“我確實不是黑袍。”牢房中的女子抬手在臉上一抹，一張精致的人皮麵具應聲而落，“不過，你我也算是舊識，屬下璃珠，見過玉狐大人。”
蘇枕雪微微欠身，動作優雅從容。
李珩緩步上前，目光如刀：“這場戲，該收場了。你……今日走不脫！”他身後，白凝霜和雲沐雪齊齊向前跨出半步。而李明玥身後，從牢房裡走出來的梅清璿、朱玉錦、柳綰綰等人，也已經做好隨時出手的架勢。
“彆動！不必如此，她除了施展幻瞳，使人迷惑心智，再沒有傷人的本事。”李珩出聲提醒。
李明玥環視四周，見退路已被完全封死，反而鎮定下來。她整理了一下衣袖，恢複了往日的雍容氣度：“你……料定了我會來見黑袍？”
“不是料定了你回來，而是……我讓玉狐來的，之前的種種，包括逼你來救黑袍的密信，都是我的布置。不過，我希望……來的隻是玉狐，而不是你！”李珩歎了口氣，眼中帶著濃濃的失落，那眼神，竟讓李明玥感覺心裡慌慌的。
盞茶功夫後，錦衣衛李珩那間大的出奇的官房內，燭火搖曳。李珩與李明玥相對而坐，室內再無旁人。李明玥卻明白，如果她敢對李珩做出任何有傷害性的舉動，寒霜刃白凝霜與飛雪劍雲沐雪定會立即現身，甚至順便取走她的姓名，更何況，李珩說的沒錯，她並沒有什麼能傷害他的本事，她會的那點兒拳腳掌法，根本傷不了如今的他。
“明玥”。李珩緩緩開口，“你修煉的媚骨生香，能讓接觸的異性不知不覺產生好感。蕭懷誌、李景明、衛若蘭、陳瑞文，都是因此，才對你言聽計從。你還修習了天香姹女功，但明顯你並不能熟練運用，所以，之前每次你我私會歡好後，我都會覺得疲憊不堪。”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還練了能讓人致幻的幻瞳術，卻未習練高明的攻擊武技。除此之外，你賴以保命的，便是你手下豢養的十二名，你曾易容在金陵風月春舫化身頭牌思情娘子，徹底收服了衛若蘭、蕭懷誌，連蕭燼和楚滄溟，也是你，利用媚骨生香術法和幻瞳術為忠順王招攬的。哦，還有之前被我處死的韓驍、趙無傷幾個。”
李明玥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你倒是對我所知甚詳。”
“我不明白，”李珩凝視著她，你為何要幫李承燁？即便他當了皇帝，你也還隻是長公主。這跟眼下有何區彆？”
李明玥淒然一笑：“誰說我是在幫他？我對他隻是利用。他若真當了皇帝，我恐怕會性命不保。因此，我本來就打算，等他造反殺了李承昊，就會設計也殺了他，哪怕跟他同歸於儘。”
“為何？這究竟是為何？”李珩眉頭緊皺。
“為了報仇，也為了報恩。”李明玥眼中泛起淚光：“我本姓唐，名叫唐玥，生父曾是北疆鎮北關守將唐仲愷。那年匈奴南下，鎮北關堅守一年，糧儘援絕。城破之際，隱太子李承煜率軍趕到，可我父親已身上被射滿亂箭，更是被三柄斷槍穿透身軀，戰死城頭屍身卻始終屹立不倒。母親見父親殉國，用他身上的斷槍自儘相隨。”李明玥神色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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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愷戰死鎮北關城頭，後自其身上所拔出箭簇一斤有餘，更有三柄斷槍透穿其身軀，唐將軍死而不倒，屍首麵向正南，屹立城頭之上，手裡尚且擎著砍到卷了刃的腰刀。時人敬其忠勇，追稱其為大周門神。唐夫人亦是巾幗英豪，與唐將軍伉儷情深，見夫君殉國，悲痛之下，撲向亡夫身軀，以亡夫身軀上之斷槍刺穿心臟，追隨夫君而去。時領兵馳援的隱太子，感唐將軍夫婦忠烈無雙，遂收其屍，將夫婦二人合葬鎮北關南三十裡山上，如今那裡稱之將軍嶺。這事兒，我在卷宗上看過”。李珩一臉肅穆，沉聲道。
李明玥聲音哽咽：“李承煜感念我父母忠烈，將他們合葬在將軍嶺，卻將兩歲的我帶回京城。先皇念及我父母功勳，收我為義女，交由隱太子夫婦撫養。他們與我兄妹名分，卻待我如親生女兒，無微不至，楊念嫂嫂更是溫柔體貼，從不曾讓我受過半點委屈。”
“後來……，承煜哥哥被誣謀反，我便發誓一定要為他報仇。那時我年紀尚小，隻能把仇恨深深埋在心底，我刻意討好先皇和李承昊，獲得恩寵，更是找來高人，學了本事，一邊暗中派人私訪那隻見過兩麵的隱太子遺孤，一麵勤加修習本領。後來我查知，李承昊當年誣陷隱太子，背後也有李承燁的影子。於是我主動找到野心勃勃的李承燁，數次表露對李承昊的不滿，成功取得李承燁信任，開始協助他暗中謀反。我本意是等李承燁處死李承昊，或者李承昊鬥殺李承燁後，再把另外一個殺掉。為承煜哥哥一家複仇。”李明玥早已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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